麒御深呼吸一口氣,眉頭幾乎打了結,沉聲道:“你倆馬上離開這里回麒麟城去。”
這些日子或許他眉頭一直都是皺著的沒松開過,以至于眉間都形成了深深的紋路。
看上去有些……蒼老。
我不愿用這個詞來形容他,這令我心中不安。
可事實確實如此。
我甚至看到他生了許多白發。
可按麒麟的壽命來算,他如今應該正當壯年,不該如此。
我的目光緩緩在他纏滿滲血的繃帶的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他那瞎了一只的眼睛上。
這只眼睛的眼球已經全部青白化了。
一道長長的疤痕從他額上的發間穿過眼睛斜劃到了另一半臉上,幾乎就要到耳朵了。
我感覺自己幾乎無法呼吸,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鋒利的指甲掐進去,令它血肉模糊。
麒御一怔,眉頭稍稍松了些,語氣緩和下來,嘆道:“我……之后回麒麟城再和你說,總之你先和麒貝回去。此處兇險,魔軍隨時來犯,我到時難免分神擔心你們。麒貝是祭司主培育而非戰斗,恐怕難敵魔軍。”
我攥緊了手,咬著牙說:“麒貝自己回去吧,我留下來。”
麒御立刻提高了音量,又兇狠起來,道:“你不要胡鬧!”
我并不怪他,是此刻的戰局令他暴躁不安。
只是我不會因此改變主意。
“我不會給你添亂,你若嫌我實力弱小,我待在你的心境之中,你不是說麒麟的心境最安全嗎。”我說。
可他卻斷然拒絕:“不行!麒貝,馬上帶他回去。”
麒貝聞言不假思索來拉我,我躲開他,看著麒御說:“你曾告訴我,心境唯一不安全的時候就是麒麟身死,可能藏身里面的生靈再也出不來,這是心境唯一危險的可能性——所以,為什麼我說我待在心境里你都不放心了?”
他欲言又止,心虛地別開目光不看我,沖麒貝吼道:“帶他走!他不走就綁回去!無論你用什麼法子,不要讓他再離開麒麟城!”
“我不走!”我鼓起全部的勇氣沖他吼出聲,“你若非讓我離開你,我現在就去死!”
“你!”
他猛地瞪向我,表情十分兇惡,雙目血紅欲裂,就好像我是他的仇敵一樣。
若是他的仇敵,可能會被他如此模樣震懾到。
可我不會。
我隱隱約約有很壞的直覺……可能會失去他的直覺。這可比他可怕多了。這比什麼都可怕。
比我自己的死亡更可怕。
當年我以為自己是惡果,日日夜夜提心吊膽怕被除掉的
時候,都沒有此刻恐慌和絕望。
麒御和我對視了一陣,最終長嘆一口氣,說:“麒貝,你出去一下,我有話單獨和槐玉說。”
麒貝二話不說就跑了。
估計他等這句話很久了。
麒貝出去后,麒御大步走到我面前,伸手將我摟到他懷里,大手十分有力地按著我的后脖頸。
“聽話,槐玉,你在這兒我會分心。”他親了親我的腦袋,低聲如此說道。
我倔強地搖頭。
不管他怎麼軟硬兼施,我都不會聽他的。
“你……”他急了道,“你非得待在這兒干嘛呢!又幫不上什麼忙!”
我不在乎他心里真是這麼覺得我的,還是故意這麼說就為了把我勸回安全的地方,這都無所謂。
“我就待在你的心境里,那里很安全。”我喃喃說,“你自己跟我說的……很安全。我不會給你添。我只想第一時間確認你的安全。”
“但這里很不安全!”他焦慮道,“你不知道,魔物隨時可能闖進營地,它們已經這麼干過很多回了,它們越來越厲害,我們卻元氣大傷,根本防不勝防……槐玉,你在這里我不得不分心擔心你,所以你必須回麒麟城。
”
“我在心境里你到底擔心我什麼?”我質問他。
他欲言又止,按著我后脖的手越發用力。
他說不出來的。我知道。
他不敢告訴我他怕他自己會死在這里。
我倆沉默著相擁了一陣,他剛要開口,我搶白道:“反正我不會走的,除非你和我一起回麒麟城,否則我不會回去。你若強行送我回去,我會讓你后悔的。麒御,你必須相信我說的這番話,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柔弱的,可此刻我絕不是在虛張聲勢,我再認真不過。”
他無奈道:“你……你這又是何必!”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淚憋了回去才抬起頭看他,然后抬起手輕輕撫摸著他臉上的傷疤和瞎了的那只眼睛。
“……不痛。”他低聲哄我。
我努力探長脖子和踮腳,他察覺到我的小動作,馬上配合地屈膝將頭越發低下來,好讓我能更輕松地親到他的傷處。
我親了幾下,試著用舌尖舔了舔。
我知道,麒麟會用舔舐傷口的方式來療傷,而且確實挺有用的,麒麟的唾液里有對傷口愈合很好的成分。
我不是麒麟,而且麒御的傷已經很久了,想來我怎麼舔都沒用了。
可是……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這麼做。
他任由我這麼做了一陣,終于有了動作,吻住了我的嘴。
吻完,他再度抱住我,輕聲嘆息,道:“對麒麟而言這不算什麼,你別多想。我不告訴你,就是知道你會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