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炕上睡得好香的大哥陷入無語。
當然了,人家畢竟是秀才,我啥也不是,倒也沒資格多說。
但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我不是學渣,只是因為家里只夠錢供一個兒子上學,那肯定輪不到我這個啞巴。
雖說我可以自學,但那樣就塌人設了。
一個沒上過學的啞巴,可以一鳴驚人地靠自學考秀才甚至舉人,比起天賦異稟,搞不好迷信的村長更愿意相信我也是妖怪。
我只好裝半文盲,偶爾問問大哥基礎字怎麼寫,能幫家里記記賬之類。
就這,鄉親們都半禮節性半真心地夸我聰明了,說我多少算是沾上了我學霸大哥的光,可喜可賀。
我簡單地清潔了一下,然后爬上炕,蓋上被子,聽著身邊大哥微微的鼾聲,無聲地嘆了口氣。
希望他能成功考上舉人改變我們家的命運,我就可以不跟他睡一起了。
懷揣著對他的美好祝愿,我陷入夢鄉。
翌日清晨,我在秀才哥朗朗的讀書聲中醒來,靜靜地聽了一陣。
他坐在炕沿上,搖頭晃腦地讀完這頁,舔了下手指,翻下一頁,忽然側過頭來看我,問:“聽得懂嗎?”
我默然搖頭。
他笑了笑,倒不算惡意,就是有那麼些并非針對我的清高得色。
這很正常,畢竟桃源村在他之前的那個秀才是前朝的人,而本朝已經一百多年了。
桃源村的文曲星清高得色一點誰都沒意見,包括我。
畢竟他也是本大腿王買的原始腿股之一。
秀才哥稱得上一句清俊,又是個文化人,主角應該當不上,可搞不好就是重要配角呢。
咱主打的就是一個都不放過。
人生在世,多一條腿就多一條路。
這是歪理邪說,但同時也是世間真道,大家一定要牢記心中,一般人我不告訴的。
“多聽聽也好,”秀才哥笑著說,“聽不懂也能受受熏陶。”
我認真點頭。
“不早了,快起了幫娘去燒早飯。”他說著長嘆一口氣,道,“娘操持家務不易,你如今大了,能給家里做事兒了,你要懂事兒。”
我受教點頭。
我娘正在院里的灶臺棚子下生火,見著我來了,一邊繼續手上的活兒,一邊說:“昨兒多晚回的啊?老叫我們擔心。你大哥怕你被狼叼走,一直說要去找你呢。”
文曲星向來是會說話的,將來仕途肯定光明,我得繼續抱緊了。
我到棚子里給我娘打下手,過了會兒我妹也來了。
她還不到十歲,只比灶臺高一點,我怕她被油星子濺著,把她拉到一邊,讓她別摻和。
她倒是熱心,一會兒問一句要不要她幫忙。
說起來……
我多看了兩眼鍋里的荷包蛋。
往日早飯也就蒸蒸窩頭,前夜的剩飯加水熬點兒粥,能撒點兒鹽已
經算不錯了,逢年過節才早上都吃得上荷包蛋。
倒不是說窮到那份兒上,說起來我們家這兩年伙食算是挺不錯了,油水多,因為我的好兄弟樓起笙總會給我塞些他打的獵物。
我不敢對家里人說是他給的,就說是自己在林子邊緣設的陷阱逮的。
好在爹娘沒追問過,反正有得吃就行,最多叮囑我一兩句別進林子里面去。
可就算家有余糧了,還是習慣性節儉。
我仔細地想了想,今兒啥日子也不是,怎麼突然奢侈了一把?
按理說,就算是要給秀才哥補身子腦子,一般都會特意支開我和妹妹啊。
——起初只是支開我,奈何我妹的嘴松得跟棉褲腰帶似的,扭頭就告訴了我,當時場面有點尷尬,后來就連我妹一起支了。
我對于他們給秀才哥開小灶倒是沒意見。
還是那句話,等著抱秀才哥大腿呢,現在少吃點兒沒啥。
何況還有樓起笙給我開小灶。有一說一,吃得比我娘給我哥的好。
合著沒得吃的只有我那嘴松妹妹。
這顯然不好。
我就冒著被出賣的風險偷偷投喂她,再三警告她不能說出去。
還好已經得過慘烈教訓的她終于懂了什麼叫有得吃就低調地吃。
說起來,樓起笙在院子里散養了一群雞,不知道他怎麼養的,雞均每天兩個蛋,產量奇高,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我穿越來這個世界后,一度饞雞蛋,可現在已經看到雞蛋就略嫌膩味了。
所以今天的早飯上桌后,我看了看我碗里金燦燦的荷包蛋,拿筷子分成四份,慷慨地分給爹娘大哥妹妹一人一份。
我妹道了聲謝后就歡快地吃了。
大哥把雞蛋還給我,接著把他那份蛋也分成四份,給了我們。
我娘把她碗里的蛋還回來給我倆,欣慰道:“你們吃就好。看你們兄弟都這麼懂事兒,娘和你們爹比吃什麼都高興。”
可憐天下父母心。
話到這份上,我就沒推讓了,低頭吃了起來。
吃完了,我正要收拾碗筷去洗,我爹說:“新雁,碗一會兒再洗,爹有話跟你說。”
我
便停下動作,看著他。
我爹是一個嚴肅的人,日常都是黑著張臉,看起來兇兇的。
此刻他沖我笑了下。
在我的記憶里,他上次笑還是在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