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白七婆婆“咔”地一下將門落鎖,翻出幾張黃紙現場畫了幾張鬼畫符符箓貼在門縫上。
貼完符箓,她轉過頭嚴肅地說:“你倆把昨晚發生的事情都給我講一遍。”
聽著奚郁的描述,白七婆婆的臉色連連變化,最后凝成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神情。
她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踱步,極為憂慮地嘆了口氣:“完了,完了,真的要來了嗎……”
白七婆婆的反應讓奚郁有些意外。
他們也不說話,只沉默地看著白七婆婆踱步沉思。
踱步完,她才長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松垮下來,一臉疲憊地說:“你們兩個小年輕真是太莽撞了,就連彩衣仙都敢燒。本來白郁你靈性就高,容易被彩神盯上,如今你家這憑證還被你們燒了,你倆真是……一點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啊。”
“沒辦法,”奚郁笑道:“總得先活過昨晚再談以后吧。”
白七婆婆急得直拍桌:“那你們可以等天亮后,找婆婆我來解決啊。”
空氣安靜了一瞬。
“誰能想到呢,昨晚的山上可是死了三個人。”奚郁臉上的笑容擴大:“而且家里擺了尊保家的彩衣仙,可晚上我還是遭到了襲擊,甚至動手的就是彩衣仙自己……”
“夠了!”
白七婆婆瘦弱干癟的胸膛不斷起伏著,她瞪著眼喝道:“當初我就跟你說過,你偏不信邪,非要自己蓋土,白巧不找你找誰?”
奚郁一聽,頓時懂了。
原來這個“白郁”還真是個送線索的炮灰。
奚郁嘴角一扯:“昨晚那個不是很威風嗎?那白巧怎麼早不來,這個時候才來?”
說完,他一挑眉:“還是說,來的不是白巧?”
白七婆婆張口欲言,奚郁不給白七婆婆開口的機會:“而且讓我等白天來找你……難道等著那位彩衣仙把我干掉了,你再來收尸,好多做一尊彩衣仙?”
“閉嘴!說的什麼渾話!”白七婆婆“嘭”地一拍身旁的柜子,巨大的力氣震得那深紅色的實木柜都抖三抖。
她氣得發抖,眼眶也泛起了些許濕潤:“你可是白二家最后一個獨苗苗,我難道還能不保你嗎?那我還教你什麼衣匠手藝,直接讓你自生自滅得了!”
奚郁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他笑了笑,輕巧地轉了話題:“說說那位彩神吧,小的時候沒仔細聽,現在也忘得差不多了,它本尊在哪里?”
白七婆婆扶著柜子沉默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個小娃子還管彩神在哪?這是大人的事,你們……”
突然,白七婆婆聲音一頓,瞳孔驟縮,張著嘴盯著奚郁的身后說不出話來。
奚郁意識到什麼,豁然回頭。
只見門上的符箓有半邊虛虛懸在半空中,鎖著的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破開了一條細小的門縫。
門縫外,一張白慘的臉貼在門縫上,濃黑的墨水眼珠子和吊起的紅唇直直往房里探去。
第86章 紙鎮驚魂(十一)
“嘩啦”一聲, 房門猛地被拉開,倚靠在門上的紙扎人瞬間失衡,迎面砸入了房里, 臉著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奚郁長腿一邁,跨過倒地的紙扎人走出房間。
他站在門外回過頭,若無其事地微笑道:“婆婆, 我們今天要做哪些紙扎?抓緊時間吧。”
白七婆婆張了張嘴, 臉色怪異地應了一聲, 低頭扶起地下倒著的紙扎人,然后急匆匆地往外邁步。
“該繼續安撫儀式了,你們倆先跟我來。”
白七婆婆帶著他們進了隔壁的廂房,這間廂房里沒有擺任何家具,只在屋子里的四個角落里擺放了四尊威嚴肅穆的紙扎神像。
進了這間房, 再次關上了門落鎖, 白七婆婆才微微松了口氣,背著手往房里走。
紅衣紙扎人還保持著昨晚被蒙頭捆住的模樣, 正正地立在房間正中央。
在它周圍, 一個血紅色的巨大圓陣描畫在地上, 在圓陣的各個節點上, 都擺放了各種奇特之物。
有各種奚郁曾見過的串成長串掛在屋子檐角的干草、蠟塊、死老鼠, 還有小刀、燭臺、銅鈴等等東西擺了一地。
“罷了罷了, 你倆先在這待一會,別亂動。”
白七婆婆讓奚郁兩人貼著門站好,自己在地上盤腿坐下,雙手交叉擺起手勢, 喃喃地念著什麼。
那些念叨的話帶著濃重的鄉音,但能隱約聽到是那首“彩衣仙”的歌謠, 但是是更加復雜的版本。
白七婆婆足足念叨了一刻鐘,才起身邁著奇異的步伐走入圓陣中,一路沒有碰到任何圓陣內擺放的物品,最后枯槁的雙手伸出,解開紅衣紙扎人腦袋上捆著的紅繩,揭下紙扎人腦袋上繡滿符文的紅色絲帛。
奚郁早已做好會看到一張血呼啦的臉的準備,然而出乎奚郁兩人預料的是,絲帛下的是一張空白的臉。
一張已經捏好臉部塑性,還沒上彩繪的臉。
如果不是紅繩繩結和那條紅色絲帛一模一樣,以及那一頭熟悉的紙扎馬尾和身上的紅衣,他們差點以為這個和昨晚那個根本就不是一個紙扎人。
白七婆婆指揮他們將早已準備在一旁的顏料遞給她,她則慢吞吞地將毛筆在顏料碟里蘸了蘸彩墨,干瘦的手穩穩地在那張空白的白紙上勾出流暢的眼型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