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絲帛下隱約傳來“咔嚓”一聲的悶響, 奚郁毫不懷疑泰紀將那個人影脆弱的“脖子”折斷了。
只是金色絲帛下的身軀卻不如奚郁所想的穿著一身紅衣,而是穿著一身眼熟的亮橙色主調的破爛衣服。
他嘖了一聲, 起身下床打開窗戶,探手把自己屋檐角上掛著的長串生生扯斷一根下來,再“嘭”地重新關窗落鎖。
將那根串著一連串干草、蠟塊和死老鼠的繩索一圈圈捆在紙扎人身上,奚郁示意泰紀把紙扎人拖到房間的空曠處,松開臂膀。
一掀金色絲帛蓋頭,果然露出一張熟悉的吊嘴笑的面容和散亂的發包。
奚郁眼眸黑沉,也勾著嘴角對著它笑,笑得更為戲謔且惡劣。
他拿起睡前擺在床頭的火柴盒,“歘”地一聲點燃,往那紙扎人身上一丟。
就像是遇到了極為易燃的干柴,火柴上的一小撮火苗瞬間在紙扎人身上騰地燒了起來,呼呼地直往上竄。
奚郁還勾著唇笑,嗓音低柔地說:“抱歉了,我是個無信仰者,實在沒有辦法為你頌念什麼咒語,只能祝你一路走好。”
火苗轉瞬間就將整個紙扎人吞噬,那張從未改變的白慘面容也在火焰的灼燒下焦黑卷曲,燒得露出紙后的塑性的竹條。
那張涂得紅艷艷的嘴唇在紙張的皺縮下越發往上吊,眼睛歪斜,幾乎扭曲成一個怨恨的神情。
奚郁不為所動,直至最后一絲火苗將表面的紙糊和彩繪吞噬殆盡,他才伸出手指輕輕一推。
這個只剩下焦脆竹條骨架的“人影”應聲而倒,散亂在燒得焦黑破爛的衣服里。
奚郁盯著這堆焦炭看了片刻,突然拿起一旁的掃帚,用掃帚柄在焦炭里戳來戳去。
戳了一會,他從破爛的衣物里戳出了許多燒得發黑的骨頭。
他盯著這些骨頭看了片刻,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
燒完了紙扎人,晚上再沒出什麼幺蛾子,他們兩人一覺睡到天亮。
奚郁打著呵欠在雞鳴聲中打開窗,清晨的涼風帶著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吹得他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洗漱過后,兩人一大早踏著炊煙,就往白七婆婆的紙扎店里趕。
開玩笑,昨天那一盒僅僅六顆的珍貴草莓和麻辣臭豆腐早就吃光了,想要繼續享用美味,就得努力賺錢。
至于早飯嘛,就去白七婆婆家蹭一頓好了。
但當兩人到了紙扎店門口時,卻發現店鋪大門緊閉,也沒有任何炊煙飄出。
敲了敲門,沒人來開門,里面也沒有任何聲響。
再敲了敲門,里面還是毫無反應。
“你倆干啥呢?”
奚郁兩人聞聲回頭,就見一個老伯背著手看著他們。
那老伯看到奚郁兩人身后大門緊閉的紙扎店,驚詫出聲:“這個點了,白七咋還沒開……”
話音未落,老伯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丕變,低下頭匆匆地走了。
奚郁和泰紀看著老伯的身影消失在青石路的盡頭,不由面面相覷。
難道白七婆婆出事了?
過了一陣,紙扎店的大門打開一條縫,白七婆婆端著一盆臟水走出來,迎面就撞見蹲在自家圍墻上的泰紀。
泰紀:“……”
白七婆婆:“……”
“咔嚓”一聲脆響,泰紀挪了挪身體,在白七婆婆目光下踩碎了一塊瓦片。
白七婆婆盯著泰紀,頭也不回地揚手一潑,將盆里的臟水潑在路邊的溝渠里,隨即一聲暴喝響徹整條青石階。
“白紀,你給我滾下來!”
最終爬墻的泰紀和早已翻進院子里的奚郁都被白七婆婆提溜了出來。
經過一晚,白七婆婆臉色奇差,眼皮半耷拉著,干癟的臉上掛著兩個碩大的眼袋,越發顯得她臉色灰暗。
奚郁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笑著打招呼:“婆婆早啊,吃早飯了嗎?”
白七婆婆突然皺了皺眉,抓起奚郁的右手嗅了嗅,嗓音略帶嘶啞地問道:“你身上怎麼有紙灰的味道?”
奚郁的目光越過白七婆婆瘦弱的肩膀,先是掃過廳堂里高大的紙扎神像,然后落在了無聲立在角落的紙扎人。
每家每戶,甚至青石階上的每個紙扎人都有著不同性別、身高、體型和容貌,相同的則是都有著一雙詭異的黑色墨水眼珠,和笑得極為喜慶的大紅唇。
白七婆婆家的這個是個矮小的男性紙扎人,此時它正面向著奚郁他們的方向,嘴角吊得高高的。
“啊,”奚郁盯著那個紙扎人,也緩緩笑了起來,他說:“我昨晚把我家里的彩衣仙給燒了。”
“什……”白七婆婆臉皮劇烈一抽,雙眼睜得極大地盯著奚郁,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奚郁無辜地歪了歪頭,斂下眼里的暗沉,笑瞇瞇地說:“昨晚我差點就被那位彩衣仙給悶死了,要不是白紀救了我,婆婆你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白七婆婆臉色看起來有些發白,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迅速閉上嘴,沉著臉用力拽住奚郁往里間走,還不忘喊道:“白紀你也給我過來。
”
三人越過墻角的紙扎人,直往后方白七婆婆起居的屋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