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一歪,無力地前傾,倒在前面的座椅靠背上。
眨眼之間,槍林彈雨橫掃一片。
“哈哈哈哈——還是新手本爽!”舉著沖鋒槍的平頭男人站在一堆彈殼中間,猖狂大笑。
“行了,走吧。”成哥不咸不淡地說。
他回身一腳踹開唯一完好的公交車前門,大步走下公交車。
“怎麼樣?多少積分?”
“新手本有個屁的好東西……”
瀕臨散架的公交車癱瘓在路上。
六個人像是來時一樣呼啦啦地走了,留下一地殘骸。
……
路燈滋滋閃爍著,廢鐵一般的公交車在燈下明明滅滅。
許久,垂在斷裂座椅靠背上的指尖突然動了動。
靠在臂彎里的奚郁在陰影中緩緩睜開眼。
他坐起身,捂著嘴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生理性的淚水掛在他眼角和眼睫上,將他一雙眼潤得濕漉漉的。
他懨懨地坐在座椅上,突然想起什麼,側身拉開放在身邊座椅上的透明塑料袋往里一看。
塑料袋里的草莓還新鮮得很,沒有被打壞。
他又放松地打了個呵欠,將草莓妥帖放好,懶洋洋地踹了前座椅一腳。
“嘭”地一聲,整輛廢鐵在他腳下抖了一抖。
下一秒,碎玻璃飛起貼回窗框,座椅和車廂上的碎膠塊和鐵皮貼合。
這輛癱在馬路上裝死的公交車開始咯拉咯拉地自動復原。
七橫八豎的乘客們也直挺挺地起身,恢復到之前的乘車姿態。
這輛公交車停頓片刻,又開始慢吞吞地往前開。
奚郁推開了窗,讓風散去車廂里淺淡的煙味和硝煙味。
他在夜風中撐著頭,眼皮又開始打架。
他也不掙扎,順從地閉上眼,垂著頭繼續睡覺。
“……”
公交車平穩地開在馬路上。
奚郁昏昏沉沉之際,隱約感覺公交車似乎再次平穩地緩緩停下。
奚郁眼睫顫了顫,就聽到前門嘩啦一下打開。
腳步聲紛亂地踏上公交車。
“成,成哥!車上全都復原了……”另一個新人,一身腱子肉的肌肉男嗓音凝滯地說。
“這是怎麼回事?”
“成哥……”
平頭男人不耐煩地喝道:“吵個屁,閉嘴。”
成哥也嘖了一聲:“拿出點氣魄來。”
新人們只能吞下頂到嗓子眼的恐懼。
奚郁眼皮下的眼球動了動,嘴角微微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叮咚——!”
陰森的報站女音這次終于把話說完:“歡迎各位進入本次游戲,死亡末班車。乘坐公交車,順利抵達終點站即為游戲通關,祝您旅程愉快。”
茲拉茲拉幾聲,廣播安靜下來。
成哥等人的眉頭頓時一皺。
寸頭女人罵了一聲:“艸,居然是探索解密游戲。”
平頭男人,也就是平子抱臂不屑地說:“只是個新手本而已,別那麼……”
平子的話音戛然而止。
公交車再次緩緩停下。
入站了。
成哥幾人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槍口直直端起。
陰森森的廣播沒動靜,公交車后門倒是嘩啦一聲開了。
在眾人的槍口下,后車廂垂頭睡覺的青年揉了揉眼睛,拎著塑料袋起身。
他一雙大長腿好像沒邁幾步,就從最后一排座位走到了后門。
成哥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開口喝道:“喂,你站住!”
奚郁充耳不聞,徑直下車。
眼看著奚郁就要邁步下車,成哥伸手抓住了奚郁的手臂。
奚郁被他用力一扯,被迫轉過身來。
然后成哥就正面對上了奚郁的臉。
饒是他,也卡殼了一下。
那是一張俊秀漂亮到艷麗,讓人移不開眼的臉。
長眉深且濃,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筆直,雙唇唇珠飽滿,薄而微翹。
他轉過身來時,脖頸的線條被車外模糊的光影拉得極為纖長,垂下的眼睫和鼻梁在臉上打下深重的陰影。
這便也罷了,偏偏左眼角下有一顆紅色淚痣,畫龍點睛般平添幾分艷色,令人見之忘俗。
只可惜,這張臉上的表情卻僵硬空洞,仿若貼在石膏雕塑上的一張完美畫皮,沒有一絲生氣。
奚郁一雙漆黑的眼眸落在成哥臉上,語氣平直地說:“放手,我要下車。”
成哥:“你……”
奚郁手臂一擰,輕巧地從成哥的大掌下掙脫,踏下公交車后門的臺階。
奚郁的雙腳踏在人行道上時,驟然一個轉身,剛好擋在了再次意欲伸手的成哥身前。
他抬頭盯著成哥,漂亮艷麗的美人皮動了動,嘴角勾起一個奇異的微笑。
他說:“你們還沒到站,不要隨便下車哦。”
“會死的。”
成哥的臉頰抽動了一下,手臂的肌肉猛地收緊。
“呯呯呯——!”
槍響,奚郁低頭看著胸口洞穿的血口,臉上猶帶笑意,直直地向后倒去。
成哥長臂一伸,一把揪住奚郁染血的襯衫領口。
奚郁向后傾倒的身體被用力一扯,轉而向成哥的方向倒去。
成哥將槍甩到身后,一手用力將他往車上拖。
在奚郁手中的塑料袋即將撞到車門的時候,一只冰涼的手攀上了成哥的手腕。
成哥被涼得一個激靈,后頸寒毛根根豎起。
那顆歪垂的腦袋緩緩抬起,滑涼的發絲蹭過成哥的手。
僵冷的艷麗面容上仍掛著笑,黝黑的瞳孔直直地看著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