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愿意告訴他都算得上是“仁至義盡”,就算白臻榆現在就正正好站在對方身邊,姚景也不能多替他做些什麼——歸根到底,這是他和白臻榆,他們倆人的事。
到底應該怎麼辦......
手術室的紅燈久亮不歇,事情亂做一團,虞洐稍稍屏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當白臻榆答應他試試時,月光柔軟泛濫,白臻榆低眸瞧他,告訴他說,這次他只做白臻榆。
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虞洐記得自己滾燙的淚與白臻榆泛著涼意的指尖,他腦中空白,只是默念人姓名,一遍又一遍。
他想,他不會再讓白臻榆像之前那樣委屈,他想自己會好好愛他,想他們之間再不存在欺瞞與背叛,想他們幸福又漫長的余生......
他會尊重他每個決定。
每一個。
而今,“一廂情愿”四個大字高懸頭頂,虞洐忍不住去想,所以這些天,白臻榆與他所有相處,都是假的麼?
虞洐攥緊拳,否認得蒼白又無力。
他近乎一瞬間生出狠勁,認定自己此刻就該不管不顧地沖到人面前,強迫也好,要挾也好,讓白臻榆留下,留在他身邊。
而不是去想這毫無益處的“為什麼”!
但然后呢......
把白臻榆強留下,然后呢?
他要困住他麼?再次自私地、不講道理地、用“愛”施以綁架?
......這樣的事他做得還不夠多麼?還要繼續“辜負”嗎?
虞洐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相悖的念頭于他腦海中反復拉扯——而他應該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對麼?
白臻榆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做決定。
“你在干什麼?”
臨近登機,白臻榆的神色反而放松些,他側眸看此時表現得比自己還焦慮的姚景,問道。
“......我......”
姚景剛做完“心虛”的事,現在還沒想好搪塞的理由,但白臻榆現在顯然比他要“善解人意”得多,不過幾秒便移開視線,微抬起頭,不知是在看遠處哪里。
十分自然地接過他話:“是因為你得先送我,自己只能孤零零地走,不平衡了嗎?”
是開玩笑的語氣。
姚景奇異地因為這句話平靜下來,跟著笑了笑,順著話道:“對啊,我可不平衡了。你都能去見老師了,我卻要回去工作,心累。”
白臻榆淡淡地瞥了他眼,嘴角微微揚起:“你想也可以,現在我就和老師說,他另一位得意門生混不下去了,希望老師能收留他。”
“停停停!”,姚景迅速打住,雖然他也思念老師,卻也明白自己脫離那種學術研究很久,再度邁進少不了費功夫,連忙表示,“我還是別給他老人家添亂了,還能繼續保持我得意門生的良好形象。”
“但......說真的,你知道我剛才干什麼了吧?”姚景姿態慵懶地靠著椅背,與白臻榆對視。
“算是知道。”,白臻榆坦然地點點頭,“我以為你不會說。”
“......我現在不太明白了......你到底是想不想讓虞洐知道?”
姚景有些疑惑,索性把話攤開了。
反正他作為“助攻”做的已經夠多了,好在他也看出白臻榆并不十分在意,也就選擇坦白。
“......我麼?”,白臻榆眼睫垂落,語調很輕,“不清楚‘想與不想’,但我不希望他來。”
一時之間,姚景沒明白為何白臻榆要這樣區分。
“雖然我沒想給他造成那麼大麻煩,可的確是想用那些瑣事絆住他的。”
白臻榆擰開水杯,低頭抿了口水,才繼續道:“但現在情況也差不多,虞洐應該選擇待在那里,把他該處理的事做完,把他該承擔的責任擔起。
而不是選擇來見我。”
“他拋下一切來見你不好麼?”
“不好。”
姚景沒想到這個問題白臻榆會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
他訝異地抬眸,發現白臻榆此時笑意已經完全收斂,側臉冷峻,好似山巔之上永不消融的白雪,透出股不似凡人的淡漠來。
“他如果選擇后者,我只會堅信我的選擇是正確的——那我就必須要離開了......”
姚景還是不理解,但白臻榆好似已經把自己想說的說完,也沒再多做解釋。
但感覺白臻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于是也選擇默不作聲,陪著對方一起沉默。
成為虞洐最優先的選擇,聽上去似乎是好事。
可是愛需要以此為證明麼?
白臻榆想過這件事,結果是不了了之——就像他說的,他不知道自己“想與不想”,對這個問題他同樣不清楚。
他與虞洐得到的愛都太少,沒有足夠的樣本,不明白愛是否允許歉疚、允許仰望、允許壓力負擔,他們是蹣跚學步的嬰童,所以在無數次碰壁里找到了可能的平衡。
只是這樣的平衡岌岌可危。
就像他們倆從未從往事里真正地走出來。
他決定離開,本身就是在給彼此選擇。
在貌似“扯平”之后,我們還會選擇彼此麼?
在你不再抱有對我的歉疚,我看向你第一想起的只是你,或許才能稱之為真正的開始。
所以他不希望虞洐來,是真心話。
這并不象征他作為權衡利弊的籌碼落敗,而是他希望虞洐懂他、以至于相信他,所以從未把他放在任何一端。
他不需要“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