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突然就覺得手里的冰淇淋不夠甜了。
沒等白臻榆開口,他主動轉身,甚至連遞臺階的話也一齊想好,他擠出抹笑:“我想去那邊看看,臻榆你......”
——“白臻榆!”
尹琦不知道為什麼身側的虞洐只扭頭看了眼櫥窗玻璃,就往街另一邊拔足狂奔。
架勢簡直不要命,她能聽見一聲聲的鳴笛尖銳響起。
也沒顧著多想,她果斷選擇緊跟其后,然后就看到了令虞洐失態的原因——白臻榆。
看來是天意,尹琦走人行橫道走得分外優雅,走到中間時,聽到虞洐快要聲嘶力竭的“白臻榆”,她稍稍加快了步子。
“假裝和尹琦約會”是例行任務,虞洐十分配合。
已經籌集到資金的事,他沒告訴任何人,相當于釣魚要放的魚餌,就目前公司眾人的慌亂尚且在可控范圍之內。
昨天他也沒去見虞老爺子。才同對方通過手機互相表態,他覺得暫時沒有再交流的必要。
控股權在他手里,一切只能按照他說的來,他沒必要在意任何人想法。
尹琦說要來購物時,他很快同意,主要是他想送白臻榆一件禮物,想來尹琦也可以給些參考意見。
他說出請求時,尹琦還嘲笑他:“送禮物的方法未免過于老土吧?”
可道歉不就是要賠禮麼?除此之外,他還能做什麼,他不清楚。
這些他沒說出口,因為尹琦的應允來得很快,于是他們走走停停,還沒挑選到合適的禮物,卻碰到了要道歉的人。
這一刻,本能勝過理智。
然而遇到的不止是白臻榆。
姚景比白臻榆先一步轉過身,他情緒鮮少外露,白臻榆是淡漠,他便是溫和,現在卻冷臉看向來人,滿眼厭煩清楚無比地表露出來,生怕對方感受不到:
“你要干嘛?”
手里的冰激凌幾乎要化了,黏答答地流在手上,姚景擰眉看了眼,恨不得找個垃圾桶立刻丟掉。
虞洐后知后覺到尷尬,卻沒縮回腳步,帶著某種執拗,他一步步走近,小聲地又喊道:“白臻榆。”
這下不得不轉過去了。
白臻榆闔閉上眼又很快睜開。
昨晚他看見了虞氏的公告。虞洐把事情弄成那樣,想看不見也難。
他在看到結論的那秒,想,這或許也是塵埃落定的一種方式,他和虞洐算了兩清了。
之后的恩怨,都與從前的愛恨無關。
“你有事麼?”
白臻榆眉眼懨懨地下垂,并不看向他。而虞洐除了想喊人名字之外,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他啞然地張合嘴,見白臻榆的神色逐漸不耐起來:
“沒事,我們還是減少交流吧。相信昨天我說的話,虞總還記得,不用我再提醒一遍了,是吧?”
三言兩語把虞洐后路全封死,連帶著鋼筋水泥筑起高墻,絕不讓人再向前一步。白臻榆看上去頗為漫不經心。
尹琦想想還是上前了幾步,畢竟二對二比較公平。
“臻榆。”
她同人打招呼,也是順帶提醒虞洐把要問的話問清楚,就算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熙攘的人群隨時會投以視線,但凡事拖太久,總會有意外。
“尹小姐。”
白臻榆朝她微微頷首,但明顯沒寒暄的意思,他甚至伸手拍了拍姚景的肩,示意對方準備離開。
姚景自然是迫不及待。
“介意我問一個問題麼?”
虞洐嗓音艱澀,他眼睫重重垂下,情緒悉數被掩住,看不清神情。
白臻榆已經背過身,聞言腳步一頓,大概是覺得來來回回的牽扯很煩,他沒有拒絕:“問。
”
言簡意賅到吝嗇多說一個字。
虞洐眨了眨眼,終于松開被攥緊到發紅的手指:“你......覺得后悔嗎?”
他還是說的籠統。
沒說是后悔這三年,還是后悔喜歡他,可籠統下去似乎能在層層云靄下留出一絲光亮,抑或者更貼切來說,他覺得白臻榆會懂。
虞洐目光專注地凝視白臻榆的背影,看見對方稍稍側過臉:
“......我從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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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來了,卻還是這樣答。
白臻榆猶豫了幾秒,等話語都被風吹散了,恍惚間覺得自己說的是“值得”。
虞洐值得。
起碼那個瞬間的虞洐值得。
所以旁人說他光陰虛擲時,他不后悔;替他惋惜覺得不值時,他仍舊不后悔。
沒辦法,他可以控制住自己言語,行為,用理智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但是,閉上眼睛,想到多年前少年時的驚鴻一瞥,他依然會心動。
時至今日,也無法磨滅的心動,即使他已經死心。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白臻榆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人視線附著上溫熱,某種晶瑩透徹的液體集蓄在眼眶里,將沉甸甸的目光分散開。
虞洐費勁地半闔上眼睛,要將所有的眼淚憋回去。
白臻榆的回應太過斬釘截鐵,讓他的失態來得猝不及防。
以至于他忘記“得寸進尺”地表露心意,對人說明所有的糾結和惶恐。
他喜歡白臻榆。
“你問這句話又有什麼意義呢?”,白臻榆的聲音很冷很淡,似乎沒有任何情緒,“虞洐,我后不后悔,和你有任何關系麼?”
他貌似真的很疲憊,每次面對虞洐時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