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終于松開攥緊的手,他嘗試著擠出抹笑,可就算是他閉著眼,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難看,只能放棄。
“臻榆,要是這樣,你還不如直接拒絕我呢。”
故作輕松的語氣,放在平常,他應該主動上前一步和人擁抱,就這樣“一笑泯恩仇”。
人嘛,總是可以把一些事當做沒發生過的。
他也伸出了手,只是白臻榆后退了一步。
“可以。”
姚景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白臻榆,卻見對方垂下眼瞼,不緊不慢地繼續,就好像現在他所說的,都是深思熟慮后的字字斟酌。
“姚景,我們可以試試。”
白臻榆嗓音很低,聽不出情緒,卻很清晰。
“這不是一個好的答復,甚至不尊重你。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適合同他人發展感情,而我或許到最后仍舊給不出你想要的回應,你......”
“臻榆,這就是我最希望的回答!”
驚喜總是在意料之外,姚景急著打斷白臻榆的擔心,語氣難掩激動,即使只是“試試”——而在大多數時候,它的含義與“死緩”沒有任何區別。
卻仍是足夠他欣喜。
姚景攬住了白臻榆肩膀,用力擁抱住對方。
而白臻榆近乎無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如果這是姚景的執念......
白臻榆眼睫微微顫動。
姚景也沒失態太久,他很快垂手站到一邊,眉目映滿澄澄笑意,語氣溫柔:
“臻榆,我們循序漸進。”
白臻榆“嗯”了聲,想了想,認真地表示道:“我會盡快調整狀態的。”
——沒有人會一生沉湎過去。
“我......”姚景聞言想說些什麼,空蕩的房間里突兀響起鈴聲,他稍一愣,便看見白臻榆皺起眉,好像是有人來了電話,他看對方表情瞬間凝重,止住話頭,給白臻榆打了個手勢,示意讓他先談,自己出去等。
白臻榆把手機移到耳側,點了點頭。
“老師。”
白臻榆在看見這通來自大洋彼岸的來電時,就知道會是誰。
老師估計是聽說他被辭退了,特意來關心他的情況。
可現在事情一團亂麻,簡直是無從談起。
他站在窗邊,此時陽光正盛,絲縷透過百葉簾的縫隙,出游到他臉上,讓他不由地瞇起眼閃躲,卻感覺心口無形的壓力在這點暖色下被消融了些。
白臻榆斂眸,側身肩抵住玻璃,換了個較為輕松的姿勢,妄圖以“外在形式”對抗“內在精神”,以至于不會讓自己露出端倪,讓老師相信自己所說的“一切都好”。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老師啊?”
葉教授脾氣是位古怪的主,和其他人相處只看眼緣。門下很多得意門生,他尚且要挑挑揀揀,偏生最喜歡的這位從頭至尾都“獨辟蹊徑”,知道的說是“門風自由”,不知道的估計要說“師生反目成仇”。
思及此,葉教授又是愛又是恨地嘆氣,說話倒是沒那麼沖了,頗為惋惜道:“我之前就勸你別回去,跟著我,身邊都是熟悉的人,你老師我也還算有幾分面子,但你不聽,就要一意孤行。”
葉教授頓了頓,輕聲繼續:
“小臻榆啊,是不是吃了苦栽跟頭啦?”
猝不及防聽見這句隔了時日的親切昵稱,白臻榆有些恍神。
老師業余愛好起外號,他師兄師姐叫“竹子”、“猴猴”的大有人在,唯獨喊他“小臻榆”里帶了姓名的大半。
似乎飽含了這位長者對他所有的期許和看重,也是白臻榆少有體會過的來自長輩的親昵。
在他跟在老師身后的年月里,一聲聲“小臻榆”幾乎是令他最為安心的存在。
仿佛默許他可以犯錯,可以因害怕膽怯而退后,可以委屈。
掩飾般,白臻榆低笑著用掌心蓋住眼睛,露在外面的下半張臉,唇角用力地向上揚起:“嗯。這跟頭還栽的有點大,給您丟人了。”
“嘿,給我丟什麼人?失去你是他們的損失!小臻榆是不是很想你老師我啊,那就快點回來!老師等你,或者去機場接你?”
出了這樣的事,葉教授知道白臻榆心里不可能好受。他有意語氣輕松,又把事情說得不值一提到仿佛隨手可弾去的塵埃。
從老同學那聽了事情原委,他怒不可遏,差點把桌子掀了。
白臻榆怎麼可能會學術造假?這簡直荒唐!不僅是在侮辱白臻榆,也是在侮辱他。
于是他立刻動用關系,要徹底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絕不可能讓白臻榆受這委屈!
葉教授想著又起了火氣,只想快點讓白臻榆回到他身邊,笑話!就算澄清道歉,也必然不可能再讓白臻榆待在那!
“......不好意思,老師......”,白臻榆為難地抿起唇,手垂在身側,“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您放心,解決完這邊的事,我一定回去。”
“什麼?!是又發生什麼事了麼?小臻榆,你要知道你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葉教授罕見如此嚴肅,他語重心長地勸道:“那些人無稽之談造謠抹黑,根本就經不起推敲,而且現在也已經澄清了,你不要太有心理負擔。身為你的老師,難道我不知道你的能力麼?”
“不止是這件事......”,白臻榆聽得出老師話語中的關切,礙于他實在不愿白鈞之流的名字污染葉教授的耳朵,索性就不提,“我知道肯定是老師您幫忙,才會讓這件事如此之快地解決,還隔著時差,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