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緊張這樣的情緒,未免離他過于久遠,以至于過于陌生,琢磨琢磨才能清楚,于是他凝視著腦海中白臻榆的那張臉,沒有其他雜亂心思,忽而覺得寧靜。
沒再搭理癱坐在地上,翻看文件的虞成,虞洐站起身,莫名來了種沖動——
追尋寧靜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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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高等陪護的走廊總是安靜至極,此時高跟鞋與瓷磚相撞的回聲回蕩在空氣里,留下難測的意味深長。
“鈞兒?”
曲媛把包包放在一旁,就著床邊坐下,替白鈞捏了捏被角,才掀起眼,卻見對方低垂著頭,不怎麼瞧得見神情。
她皺眉略微思索,今天早上好像是說白臻榆那人來看鈞兒了?可他來干什麼?曲媛不自覺地攥緊拳,她柔聲問道:“鈞兒今日覺得身體好點了麼?”
白鈞仍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這樣,情況似乎就明了很多了。
曲媛臉上的笑意頓時斂得干凈,連帶著語氣也低沉些:“白臻榆今天來看你了?他是不是同你說什麼了?”
聞言,白鈞側過頭,對向她看不見的那方,曲媛有些著急,卻怕自己把白鈞逼急了情況更糟,等了半晌,才聽到白鈞細弱蚊吶地回了她句:“沒有......”
“肯定是他!”,曲媛顯然生氣起來,但她情緒不外漏慣了,把體面二字看得極重,她咬緊牙,心里恨不得能把白臻榆叫回來好好說道,體現在明面上,卻也只是聲音尖利的一聲呵斥,“早就說了,鈞兒你根本就沒必要同白臻榆私下交流,他那樣的人......”
話到此處,曲媛有些詞窮,她只能勉力咬緊牙,將白鈞的手攥緊。
“......鈞兒,到底發生什麼了?”
在曲媛瞧不見的角度,白鈞眉眼略彎,只不過唇線依然抿得極緊,盡量維持著這幅受了委屈卻又默默忍耐的模樣。
不回頭都能覺察到曲媛的眼神有多麼關切,不過他的確不太著急,硬生生把“委屈”演下去,直到他估摸時間差不到了,才扭過頭。
曲媛瞧見他愿意交流了,神色都不免一松,但又是多了幾分心疼,只覺得白臻榆真是個禍害,之后一定要多多留心,盡量避免對方與白鈞的直接接觸。
“和哥哥沒關系的......”
“鈞兒!他也配你喊哥哥麼?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見誰都覺得是可以交心的,連被傷害都還覺得對方是無心的,只要默默忍一會就好!你呀......”
曲媛皺眉打斷,眼見著白鈞眼眶濕潤。
白鈞自小身體不好,她作為母親的,當然是寵溺著,可能就是太寵溺,寵溺過度了,所以這孩子不諳世事......
曲媛摸了摸白鈞的頭,忍不住嘆了口氣,哄道:“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同我說說,好麼?”
白鈞先是不肯,后來她又多了幾句哄人的話,還答應了白鈞不要過度解讀,才等到自家孩子開口。
“哥哥真的沒說什麼......那都是事實,我也認為他說的對......”,白鈞眼眶略紅,說話間還隱約有些哭腔,“我之前央求父親給我一個鍛煉的機會,我知道父親是寵溺我,并不期盼我能做出成績,但......”
“我還是希望......希望自己可以做好的,今天是我要哥哥來的,就是想問問他能不能幫助幫助我,當然了,我知道哥哥工作很忙,畢竟能力太強了......”,白鈞低垂著頭,輕輕地咬了下牙,“我表示哥哥拒絕也沒關系,我只是拿不準的地方希望能請教他,但哥哥......”
話到此處,白鈞卻是閉嘴不說話了。
曲媛聽得心急,也不顧著要注意音量了:“他說什麼了?”
“......說我只能躺在床上,完全沒有做好事情的能力,妄想不對......”
白鈞身形單薄,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儼然一副被打擊到的樣子:“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不該......妄想,但我聽見醫生說我最近身體好很多了,就想突破自己做些不一樣的事......”
“鈞兒!你沒錯!”
白鈞身體不好,一直以來都是她的心病,但她從不覺得白鈞比任何差,現在知道白臻榆對白鈞說了這麼些話,恨意怒意一起從心口冒出來,簡直到咬牙切齒的地步。
“不,媽媽,您別擔心我。”
白鈞擦掉眼淚,直起身來,他懇切地表示:“我也仔細想了,并且想通了,我現在身體情況的確不穩定,萬一工作強度太大,再生病,反倒是又讓你們擔心了,所以,我現在還是以養身體為重......之后也有機會的......”
曲媛皺起眉,并不太認可,可見著白鈞狀態似乎恢復些,也不貿然打斷,聽著人繼續。
“但我也不想讓爸爸失望,這樣吧,就把我攬下來的這個項目交給哥哥吧,我相信他一定能比我做的更好。”
說完,白鈞還朝曲媛扯出抹笑,大有對方不答應他會難過的意思,曲媛只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長舒出口氣。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不用麻煩你爸爸了,我會親自同白臻榆說的。”
曲媛比白鈞想的多一點,朝白昊主動攬的事大沒有還回去的道理,倒不如就讓白臻榆加進來,最后讓人干完事,功勞安在白鈞身上......
她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任何不對,方才白鈞口中所敘述的事幾乎已經讓她失去理智,報復的心思起來,就沒那麼好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