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胤的思緒飄到外面游移了一陣，回過神后蹲到石像前，目光落在那一只雕刻精致的眼睛里。

那抹隱藏在恐懼神色里的絕望感，猶如囚禁在深淵的一縷縷游魂被忽然解開了束縛，頃刻間奪眶而出，掙扎著攀爬進黎胤的眼底深處，觸碰著他的神經，令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

他彎下手指輕輕蹭到了石像的眼尾處，而后撫摸著那半張完好的臉頰，直至它捂住耳朵的手背。

黎胤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也愣了一下，捂住眼睛平靜了片刻。

他深呼了一口氣，撐著雙腿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左側放置的一架柜子里，拿出了一條白色的防塵布罩在了石像上。

蓋上時，那只向前方伸出的手露在了外面，黎胤抓住邊緣向前輕輕拉拽了一下。

正準備放手時，視線恰好撞上了那只握成拳頭狀的手心處，那里似乎是有什麼東西。

他傾身靠近了一些去仔細觀察，發現是一根細長的棍狀體，無論是上端的那頭，還是下端的那頭，都沒有超出拳頭手心的范圍，恰好就卡在里面。

且兩頭有被打磨的痕跡，若是他不特意往里去看，很難發現掌心里其實還有個東西。

黎胤抓不準是一開始就設計成了這個樣子，還是說此時的這座石像其實是二次創作后的作品。

他收回了視線，挪開手重新抓起防塵布的邊緣，將最后露出的地方遮擋嚴實，離開了收藏室。

清閑的一天很快就落下了夜幕，黎胤在地下室的酒窖里挑了一支紅酒，剛找到開瓶器要把它打開，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

黎胤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云莘。

他猶豫了半晌，開瓶器在他手指間來回轉動了幾圈，最后拗不過手機鈴聲一直響，投降似的嘆了口氣，還是接了。

“又有什麼事啊，大少爺？”他真是怕了這個麻煩精，自從回國跟他說要休息就沒停止折騰過他。

那頭的云莘估計也是知道這段時間自己把他壓榨得厲害，引來了不滿，所以“嘿嘿”笑了兩聲作了個鋪墊：“這次不是找你幫忙，是想犒勞一下你，找你一起去放松一下。”

“算了吧，我自己挑了支好酒正準備喝呢，別打擾我。”

“一個人喝多沒勁啊，我人已經快到你家門口了，趕緊準備一下出來吧。”云莘說道。

“那你直接進來和我一起喝吧。”

“我才不要和你喝，快點出來別廢話，路上打電話不安全，我先掛了啊。”

對面的通訊掛得毫不猶豫，手機“嘟嘟”地響了兩下就徹底沒了任何聲音。

黎胤頭疼得扶了一會兒自己的額頭，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開瓶器，而后在去更衣室的路上把紅酒暫時放到了酒柜里。

二人開車來到了一家市中心的酒吧，這種燈光晃瞎眼睛、聲音震破耳膜的地方，他已經很久沒來過了。

“你一定要來這麼吵的地方喝酒嗎？”黎胤跟在他身后，神情并不是很愉悅。

“之前在國外的時候，是誰天天拉著我來的？”

“那都多少年前了。”

云莘一聽這話的意思立馬就不樂意了：“老子現在依舊年輕。”

“行行行，您至死是少年。”黎胤懶得和他爭辯。

兩人在門口出示了身份證后，接下了服務人員遞過來的面具戴在了臉上，沿著那條僅能通過兩三人的狹窄長廊直直地走進去，耳膜也隨之一點點被震響。

只是他們拐進里面沒一會兒，遠處就跑來一道清瘦的人影，杵在一邊待命的保安見他沒有要停下來的模樣，立馬就伸手去攔住了他。

“先生，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

雪沅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褲子口袋，空空如也。

這年頭基本都用手機支付，他又不喝酒，也沒多少要用到身份證的地方，出門基本都只帶一個手機。

他苦惱地皺起眉：“我忘記帶了……可我已經成年了，提供身份證號行不行？”

這種說自己成年的，基本都是沒成年的，保安心里暗暗搖頭嘆氣，這年頭不好好學習，天天想盡各種方法要混進酒吧的高中生他見多了。

不過保安并沒有打算去戳破他，只是神情比方才又多了幾分嚴肅：“抱歉，并不可以。”

雪沅的表情漸漸皺成一團，在門口和保安用眼神對峙了一會兒：“我真的成年了。”

保安掛著一幅職業微笑不說話。

最后實在沒辦法了，雪沅不情不愿地走到旁邊去打了一通電話。

掛掉后約莫過了三四分鐘，門內側的服務人員就讓保安放了行，在他進來的時候遞上了面具：“先生，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保安見雪沅被請進去，心里有點慌張，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悄悄走到同事身邊問了一嘴：“他不會是什麼大人物家的公子吧？我剛才攔了他，明天還能來上班嗎？”

“老板剛才給我打電話只說了一句，‘門口那個人成年了，放他進去’就沒了。”

保安：“……”

第08章 幼貓似的輕嗚

云莘提早預定了一處位置絕佳的卡座，那里能夠一眼望到中央舞臺上的表演，且清理了會遮擋視線的障礙物，也沒有人會從他們眼前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