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言重不言重！”

韓駟立刻擺手說道，平日里磁性的聲音，此刻說話有些不利索。

修竹是不是消息有誤啊，這韓駟看著……有些蠢……

“時間不早了，先上車吧，先生等你們很久了。”

汽車緩緩行駛在路上，穿過了城市中的高樓大廈，最后繞了個彎，一排排古色古香的閣樓建筑逐漸呈現在眼前，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一座彎彎的拱橋，橋上的人影倒映在水中，橋頭柳樹飄飄，潺潺流水，是典型的江南水鄉。

周時亦一路上都在和韓駟講以前的事情，他對以前的記憶少之又少，因為身體緣故幾乎沒有正常的交際，平時除了和師傅學畫畫，就是和外公學書法，和外婆學刺繡。

汽車最終在一座宅子前停下，門口雕著兩只石獅子，墻外種著挺拔的青松，綠油油的，好看極了。

“四哥，我們到了!”

周時亦領著韓駟下了車，兩人一起走進宅子里。

嚴朔停好車后說道：“時亦啊，你先帶韓先生去休息吧。”

周時亦點了點頭：“那師傅現在在哪兒？”

嚴朔回答：“先生現在還有客人，肯能一時半會兒還談不完呢。”

“好，我知道了。”

周時亦拉著韓駟的手：“四哥，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我住的院子！”

“好！”

韓駟拉著行李箱，又跟嚴朔說了一聲后，跟著周時亦拐進了另一處院子。

季家的宅子是很傳統的園林建筑，據說這宅子有幾百年的歷史，韓駟也拍過不少古裝電影，這一對比才知道，那些搭建起來的影棚簡直和這沒法比，宅子里的每一處亭子，種的每一棵樹，每一道拱門都及其講究。

“到啦，四哥！”

周時亦在一處名為蘭院的門前停下，他剛剛推開一道朱紅色的大門，沁人的桂花香撲鼻而來。

韓駟環視一周，發現院子里種了一顆金桂樹，花苞隱隱現于枝頭，雖然還沒有完全綻放，但香氣早已藏不住了。

“我以前就住在這里！”

周時亦離開蘇城才一年，可他覺得時間好像過去很久很久了。

“那里是我的畫室。”

周時亦的情緒肉眼可見的高漲，帶著韓駟逛著自己的小院子，從院子里的石桌，到內屋的畫室，還有幽靜典雅的房間，他都一一給韓駟說著。

畫室里，方方正正的桌案很整齊，筆墨紙硯一一擺放好，墻上還有一副紅梅雪落圖，另一旁還有擺放著幾幅畫軸，韓駟沒有去動，反而是架子上的滿滿當當的畫本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周時亦常用的畫本樣式。

韓駟心頭一動，鬼使神差地拿下了其中一本，畫本的封面已經很陳舊了，邊緣有些破損，他緩緩翻開來看。

里頭并沒有畫什麼美輪美奐的東西，只是一雙眼睛的輪廓，連線條都不怎麼清晰，被反復擦掉的墨色線條使紙張變薄，從中可以看出畫師手法的青澀。

韓駟的心跳逐漸加快，心中有個年頭仿佛呼之欲出，他將體內莫名的狂躁按壓下去，蜷起手指往后翻了一頁，再翻一頁。

那雙眼睛隨著畫師筆法的逐漸純熟，畫了一頁又一頁，架子上的每一本，每一頁，全是這雙眼睛。

韓駟翻著畫本，仿佛看到了一個目光呆滯，眼神空洞的孩童，拿著畫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仿佛不知疲倦，每天都在重復著同樣的事情。

畫本越來越新，畫紙上的眼睛也越來越生動，直到翻到最后一頁，韓駟看著那雙琥珀色的眼，透過薄薄的一張畫紙，與那雙眼睛對視。

再往后翻，那雙眼晴里逐漸有了情緒，喜悅的，哀傷的，隱忍的，暴怒的，要有多了解一個人，才能把他眼底的情緒變成實質。

到后來，畫師開始嘗試畫下那張完整的臉，但幾乎都是歪曲扭八的，明明五官都畫的很好，但組合在一起，總是顯現出幾分怪異。

再后來，畫師逐漸畫了韓駟的手，四肢，身軀，甚至是他演過的那些角色速寫，無一例外的，臉上都只畫了眼睛，但也只需要看到那雙眼，就知道絕對是韓駟。

“四哥！”

周時亦端著茶水走進來，看到了韓駟翻閱的那些畫本。

他臉上一驚，頓時變得慌張起來，那都是他以前的畫，無一例外都是韓駟的眼睛，誰閑的有病一天天畫這眼睛啊！現在還被正主抓到，他會不會被當做私生飯抓起來啊！

“四哥！你……你怎麼看這個啊！這不……不好看啊！”

周時亦放下茶水，心虛地將畫本拿下來，這才發現韓駟早就將畫本翻了個遍，這下子，他頓時漲紅了臉。

韓駟抓住周時亦的手，抬起他的下巴。

“寶貝兒。”

韓駟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看著周時亦那雙清潤的眼，因為緊張到了極點，眼角隱隱微紅。

“你從幾歲開始畫的？”

他迫切地想知道，周時亦是什麼時候開始畫他的，這對他很重要。

周時亦氣息不穩：“不……不知道，反正很早很早……”

周時亦從來沒有這麼窘迫過，在咖啡店和韓駟互掉馬甲，在車上被韓駟親得渾身軟綿無力，他都沒有這麼羞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