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駟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他猜的果然沒錯,時亦有嚴重的心理創傷,一定與季修竹有關。
季修竹忽然說道:“不是我造成的。”
“什麼?”
韓駟愣住。
季修竹又恢復以往的神采,眼神幽深,變幻莫測。
“你既然查到了我母親,想來也知道她的身份了。”
韓駟沉默不語,歷程南說過周家嫡小姐當初被秘密送往蘇城,再也沒有回來過,可是她和時亦又是什麼關系呢?
“周家自視高貴,可他們愚昧,無知,貪婪,哪怕只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兒也要榨干她剩余的價值。”
季修竹話語中滿是嘲諷。
周綰綰有嚴重的遺傳性精神分裂癥,控制欲與占有欲到了病態的地步,她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周霽皓,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哥哥。
“后來,她與周家旁系聯手,架空了周霽皓的權利,以此來逼他就范,周霽皓自然不會屈服。”
“看著自己的深愛的哥哥與其他女人恩愛,她內心越發扭曲,她制造了一場車禍,殺死了自己的嫂嫂,周霽皓的妻子。”
韓駟了然,這和歷程南說的一樣。
“家丑不可外揚,更何況是迂腐愚昧的周家?于是當時的周家主便把女兒嫁到了蘇城季家,這樣一來,季家也開通了在京市的門路,周家也能在蘇城發展自己的勢力。”
“我父親很愛她的,在他的照顧下,周綰綰的病情也逐漸穩定下來,后來便有了我。”
“不過是一個瘋子生下了一個小瘋子吧,她對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有強大的控制欲,哪怕是她的親兒子,也不過是她掌握在手里的一個籌碼 ”
季修竹語氣仍是不咸不淡,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
“有一天,她在一本陳舊的相冊里,看見了一張照片。”
“什麼照片?”
韓駟問道。
“她嫂嫂與我們季家的合照。”
季修竹低笑一聲:“世界還真小,你說是吧?她的最恨的那個女人,不僅是哥哥深愛的妻子,還是自己丈夫的妹妹。”
“她又開始犯病了,時常發瘋地質問遠在京市的哥哥為什麼要拋棄自己,明明他們才是世間最親密的人,一個外人憑什麼插足他們的感情。”
“從那以后,她開始自殘,她感受不到痛,以為別人也感受不到,便開始拿我做實驗,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也是一個瘋子啊……”
“再后來,她的病越來越嚴重,經常跑出來傷人,我父親無奈之下將她關在了山上,她就這麼日復一日的在崩潰的精神狀態下,生不如死地活著……”
韓駟靜靜地聽著,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憐,然而內心告訴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所以你也如你母親一樣,認為時亦也是不會痛的怪物嗎,于是你便效仿你母親,用火燙,用刀割,他不哭不鬧,也不喊痛,這樣來證明他跟你一樣嗎。”
“是啊。”
季修竹大方地承認了,他確實是這麼想的,后來也這樣做了,看到鮮血淋漓,傷口潰爛,時亦還如木偶一般,他仿佛看到了同類。
“時亦和周家到底是什麼關系?”
“你說呢。”
季修竹淡淡地望向他。
“時亦是七歲時來蘇城的,那時候是周家最亂的時候,周家人一個比一個狠心,周霽皓為了算計自己礙事的妹妹,可以用自己的妻子江月慢做誘餌,將她遠嫁蘇城。
”
“前塵因,今日果,他以為那妹妹嫁到蘇城,遠離自己,一切都安全了,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對他的兒子下狠手。”
韓駟呼吸一滯:“什麼意思。”
“四年前,她從山上跑了下來,看到了正在畫畫的時亦,很奇怪,她沒有大吼大叫,反而出奇的平靜,我父親,甚至是所有人都以為她好了。”
“可是只有我知道,她已經支撐不住了,她的眼神越平靜,心中的恨意越強烈。直到有一天,她告訴我說她給時亦準備了一個禮物,叫我把時亦帶過來……”
韓駟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心,聲音沙啞極了:“然后呢?”
“然后?”
季修竹似乎在極力地回憶當時的情景,時亦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可是偏偏很喜歡和自己待在一起,就算沒有意識,可還是會莫名地依賴自己。
“我自然聽母親的話,把他帶過來了。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把他帶走,那時候的時亦明明沒有意識的,可是,他看向我的眼神,空洞又冷漠。”
“帶去哪里了。”
韓駟的心口忽然傳來劇烈的疼痛,仿佛空氣滲進了毒藥一般,讓他難以呼吸。
季修竹眼神森冷:“甸北。”
甸北?
韓駟瞳孔皺縮,心臟疼得像是被人捏碎一般,甸北那是什麼地方啊,環境惡劣,人員籠雜,更是當今世界最大的人口販賣之地!管不了也沒法管,是罪惡滋生的搖籃,犯罪分子聚集的溫床。
周綰綰……她竟然!這個瘋子!
時亦,他的珍寶,純潔無瑕如同璞玉一般的人,他究竟是經歷了什麼啊!
“后來呢。”
韓駟的聲音沙啞極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坐在這里聽季修竹說關于時亦的往事,每聽一句,都如同刀子一樣在他心口劃下血淋淋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