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大概是詔獄中,頭一回響起如此洪亮的笑聲。
“好小子,還真是一心向死,無所眷戀。不如你來說說,你這一顆心是為何而死,若是說得好,老夫興許可以指點你一二。”
這些話任誰聽了都該生氣,明擺著是個被關在牢里犯了瘋病的老頭胡言亂語,竟還聽故事一般地叫人自揭傷心處。
可那老頭說對了,謝詔心死,什麼哀痛,什麼不甘憤懣,都已激不起他任何的心緒。
良久,謝詔開了口,像是在敘說一個故事,可分明他自己就是那故事中人。
老者一直未開口,像是在仔細傾聽。直到末了,留下一聲唏噓似的嘆息。
“他之于你,究竟是愛,還是愧?”
謝詔在心里問自己,這些年來,愧疚一日多過一日,最后不堪重負。可他忘了,這一切之初,是歡喜。
眼前浮現的是少年時,小樓上的驚鴻一瞥,他接住了郁祐。郁祐摟著他,粲然一笑,調笑道:“這是誰家的小郎君,好生俊俏。”
世俗禮教,天理倫常,叫他一刻也未敢正視郁祐。他不能,也不敢。那些片刻的歡愉,未曾察覺的心悸,都被他掩埋起來。
或許在某一刻,他也曾試想過,將笑容明媚的少年摟進懷里,道一句,“多謝。”
多謝你……愿意喜歡我。
我也喜歡你。
老者像是已得到了答案,“若是重來一回,你可會將此生遺憾了結?”
謝詔思忖著老者說的話,半晌,聲音有些發顫,“前輩是何意。”
“若是老夫說,這世上有法子,叫你撫平心中之憾,你可愿試試?”
謝詔許久未曾感覺到到血液的溫熱,似乎又復蘇過來,他上前,幾乎是貼在了墻上,“什麼叫重來一回?”
“真的可以……重來一回麼?”
第82章 舊時景(10)
“老夫活了這麼久,也膩煩了塵世的喧擾。你若是想,老夫便幫你一把。只不過,這天行有常,若要逆天而為,得需付出相應的代價,你愿受麼?”
謝詔干裂的薄唇發顫,幾乎以為自己在發夢,“愿意……晚輩愿意。”
自然愿意,哪怕是墜阿鼻地獄,刀山油鍋,在所不惜。
老者的聲音格外清晰,“北疆有巫術,可活死人,肉白骨。老夫年輕時,醉心此道,只身北上,在北疆腹地十余載,也算是有所獲。其族有一禁術,說是能逆天道,平人心中一切憾事,只是需以活人性命做祭。”
“……無妨。”
昭德九年,南平侯謝詔斃于尹都詔獄,北境嘩然。次年三月,大周多處起兵,征討好戰弒殺之暴君。
昭德十年,北齊趁亂南下,一舉攻入尹都。
周滅。
紅燭將盡,屋內旖旎之氣還未散去,一派溫軟。
謝詔緩緩睜了眼,燭光搖曳在他的臉上。那是一個很長的夢,夢中的歡喜與傷痛,皆是如此真實。
他側了側身子,攬緊了懷中的人,將臉埋在他頸內,貪婪地嗅著屬于他的氣味。
郁祐被拱著又親又摸,有些癢,哼了幾聲以示不滿。卻又自然地抱著謝詔的胳膊,往他懷里鉆。
一場洞房花燭下來,謝小將軍心滿意足地抱著人做了個夢。郁祐卻是累壞了,折騰到最后,累得叫也叫不出來,便是身后的人還一起意猶未盡的模樣,險些以為要精盡人亡。也不知是何時就昏睡過去的。
昏暗的燭火下,謝詔盯著身旁的人,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郁祐白皙的肌膚上印著大小深淺不一的痕跡,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胸口下,星星點點,都是他烙上去的。
他面上的潮紅還未散去,嘴唇殷紅,有些發腫。謝詔又想起,方才他軟身求饒撒嬌的樣子,可憐又可愛。
“在想什麼呢……”郁祐的聲音有些啞,帶著剛醒的混沌,他打了個哈欠,眸中蓄水柔柔地瞧著謝詔。
謝詔吻上他的眼睛,分開后又覺著不夠,于是親了親他的唇角,“怎麼醒了?”
郁祐揉眼,似是嗔怪,“叫你的東西一直頂著,給嚇醒了。”
昨夜酣戰,元氣大傷,郁祐可是沒力氣再來一回了。
攪了人家清夢的謝小將軍從善如流地認了錯,“是我的錯,昨夜有些發瘋,下次不會弄疼你了。”
郁祐輕笑,攀著他的臂膀,把腦袋擱在他肩頭,裝模作樣地啃了一口,“好啊,那罰你一月不準上榻。”
謝詔聞言皺起了眉,抿唇不語,半晌,有些委屈地道:“好像久了些。”
他一臉嚴肅地說著,身下陽物還戳著郁祐腰胯。
郁祐笑出了聲,故意拿腿去蹭,又啄了啄他的下頜,調戲道:“這是誰家小郎君,這般惹人喜歡。”
謝詔趁機抓住了他的手,輕輕地用唇銜著他柔軟的指尖,身下又貼近了幾分,“自然是你家的。”
“怎的這般厚的臉皮?本王若是不要呢?”郁祐挑眉,故意激他。
下一刻,謝詔便壓了上來,帶著侵略的意味,將他禁錮住。
“不可以不要。”謝詔看著他的眼睛,十分認真地道,“我們已經成了親,不可以不要。”
郁祐哄著他,“好好好,要的。”
謝詔像是還不放心,“往后不可以再有旁人,只能瞧著我一個。”
“嗯,只瞧著你。”
“就算,哪日我戰死疆場……”
郁祐及時堵住了他的嘴,不叫他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你若是敢拋下我一個人,他日黃泉相見,我便不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