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詔已然承認,郁璟被褫奪了儲君之位。
“殿下深夜至此,向末將借兵,毫無根據,僅憑空口白話,便要加罪于皇子。又是何心思?”
“是不是他同你說了什麼。”
“沒有人對末將說什麼。”
郁祐忍下心寒,上前了一步,“謝詔你聽我說,我知道你一直記恨我的糾纏,我可以同你賠罪,又或是其他的什麼……怎樣都行,可郁暄他狼子野心,不惜勾結北齊,為的就是篡奪皇位。郁璟他確實不是帝王之材,可愚鈍總好過陰險毒辣心術不正的小人……”
“豫王殿下,”謝詔背后對手十指緊攥,“末將想問殿下幾句話。”
“殿下為何堅信二皇子是無辜的。”
“他不可能有那個心思,也用不著勾結敵國,只要他安安分分儲君的位子便一直會是他的。”
“那若是陛下早就動了易儲的心思呢?”謝詔提高了聲音,“若是那易儲的詔書叫人藏了起來呢?”
“景安,那日父皇曾將我傳入宮中,說早覺皇兄有謀逆之心,他日若為君,大周必當動亂,只是苦于尋不著實據。易儲的詔書早就已好,交與了皇叔,若是來日皇兄叛國之行曝露,便請小皇叔主持易儲。只是……皇叔他一向厭我,又同皇兄親近,我只怕皇叔不會遵照父皇的旨意。”郁暄的聲音猶在耳畔。
他眼中似有疼痛之色,看著郁祐,神色莫名凄愴。
郁祐霎時明白過來,他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哪里比得上郁暄這麼多年來的精心策劃,步步為營,他怕是不知道同謝詔旁敲側擊說了多少回,又設了多少圈套。從北面的戰事,到先帝遺詔,一樁樁一件件他都算好了。
“我手中確有遺詔,是皇兄托付,命我在危急之時公之于眾。可那并不是什麼易儲的詔書,而是寫著,皇三子永不可繼位,若有異動,即刻誅殺,不得留患。”
郁祐嗤笑一聲,“不過,謝小將軍只怕是不信吧。”
第75章 舊時景(3)
郁祐眉眼逐漸蒙上了陰霾,自言自語般地低聲道:“我知道,你從來都不信我的。”
“可今日,我想求小將軍為大周社稷著想,信我一次。郁祐在此起誓,若所言有虛,千刀萬剮,酷刑而死。”
謝詔身形一僵,眸色復雜地看著郁祐。兩人對峙良久,末了,他別開了頭,“此事干系重大,眼下戰事吃緊,便是真如殿下所說,也要等北面戰亂平息,再細細盤查。”
他緩緩側過了身,儼然是不愿意多談,“夜深了,殿下請回吧。”
“……”
郁祐靜默良久,原以為,謝詔與他是有些情分在的。不曾想,從始自終都是他自作多情。
身后的自嘲地笑了笑,“是本王愚笨,深夜唐突,惹得小將軍厭煩了吧。”
謝詔眉心一緊,好像有什麼把心裹住了,悶得難受。可他終究是未曾說什麼。
從前他也是一副冷臉,但郁祐不在乎一腔殷勤被潑了冷水。每回都是笑嘻嘻地說些不像樣子的糊涂話。
“從前諸多糾纏,原是我的錯,早知小將軍無意,還死纏爛打。”郁祐捏緊了手,已分不清是傷心多一些還是難堪多一些,“今后不會了,小將軍莫要擔心。”
郁祐用盡最后的力氣,和聲道:“……只是此事關系我大周基業,若是小將軍想通了,請務必來豫王府一敘。”
直到郁祐的腳步聲遠了,他才徐徐轉過身來,望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莫名心慌。
從前,他總期望著哪日郁祐能膩煩了他,莫要再做糾纏。可為何如今聽他親口說出這話,心頭卻無一絲歡愉。
他厭惡郁祐麼?或許再最開始,面對那個荒唐無能,耽于淫樂的王爺,是有過的。可再后來,面對這個人的粲然一笑,他便再也討厭不起來。
郁祐或許是玩世不恭的,但稟性應是不壞。
謝詔猶疑之際,躲在畫屏后的人走了出來。
“景安,你相信皇叔說的話麼?”郁暄一身單薄的湖藍繡云紋緞衫,身子單薄,衣衫顯得有些寬大。他用兒時躲在謝詔身后尋求庇的眼神瞧著他。
“……我不知道。”
郁暄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想爭搶什麼,可皇兄他不會放過我。他能為了保住皇位勾結北齊,必然會想盡辦法至我于死地。皇叔他……或許也是被皇兄蒙蔽了,可現下要緊的是北齊戰事。若是你真的答應了皇叔的請求,那便是將大周百姓的安危懸于一線。”
“景安,你忍心嗎?”
謝詔覺著被他攥在手中的那塊皮肉滾燙,下意識抽回了手。
郁暄一怔,抿了抿唇,“從小到大,只有你護著我。我信你,敬你,也心疼你。景安,你若是不信我,我便真的一無所有了。”
“幫幫我好麼?我只有你了。”
謝詔的思緒糾來繞去,成了一團亂麻。
“若是二皇子真的無罪……”
“你忘了邊夷之戰了麼?”郁暄的聲音微不可察地冷了下來,“最后的一役,本可以萬無一失的。是誰走露了風聲,致使夷兵知曉部署,連夜偷襲?”
“我們都知道,邊夷一役是背后是北齊挑唆。
可這北齊背后又藏著誰呢?”
“景安,皇兄他可以為了謀權出賣自家將士,用大周三萬無辜的亡魂做祭,你還相信他是無辜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