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身旁的人這麼說。
不論前世如何,今生謝詔就躺在他身側,同他交頸而眠,他們會一直如此。
至于蕭賜為何會知道,待來日再慢慢地查證。
郁祐是這般想的,他將那香囊塞到了被褥下。這夜他發了夢,夢里盡是前世之景。有他與謝詔的嬉鬧,爭執,對峙,可最后都變成了刑場上那冷冷的眼神。
天色破曉,他便醒了,驚起了一身的虛汗。回頭看謝詔還睡著,并沒有被他的動作鬧醒。他眉宇間似有憂意,像是發了什麼不大好的夢,睡得很是不安穩。
從前只要他醒了,謝詔必然會睜眼。
“是噩夢麼?”郁祐緩了心神,柔軟細膩的指腹摸上他的眉心,輕輕地揉了揉。
“乖些,等我回來啊。”郁祐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
他還有正事要辦。
輕手輕腳地穿好了衣裳,郁祐出了房,將門合好。連小德也沒有帶,掩了掩帷帽,鉆入一駕并不起眼的馬車。
房中,方才被安撫還沒來得及安穩的睡上片刻的謝詔,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手上一緊,卻只抓住了被褥。
城門前的行刑臺下,一片喧鬧,百姓們指指點點,似是對臺上的那些死囚分外感興趣。
要被處斬的人是誰?犯了什麼罪過?為何惹得眾人如此憤慨?
他想瞧清楚,卻只能看到那些囚犯的背影。一個個跪在臺上,囚衣是詔獄的,胸口是特制的紋路,上頭已然布滿污穢,大多是血污。
也是,詔獄酷刑天下聞名,有多少疑犯,進去的時候鐵骨錚錚,不愿認罪,到了最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什麼都招了。
能完好無損地出來,才是稀奇。
但中間有一人的囚衣上頭干干凈凈,沒有血跡。
謝詔不知為何,心口窒悶,那人的背影好生熟悉。
他是在夢里,定然是在夢里的,不然為何有如此詭異之景?
可他醒不過來,就好似有什麼東西壓著他,非要叫他看完這一場刑罰。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驟然間,那臺上出現了一人。
“你若是知錯,陛下仁厚未必不會留你一條性命。”
那是他的聲音。
謝詔看清了那張臉,與他一般無二的一張臉。
他們喚他“南平侯”。
他為何會出現在哪兒?他在同誰說話?那跪著的人到底是誰?
頭好疼……
那人到底是誰?
“別這麼小氣嘛,謝景安我也是頭一回,你不吃虧哈哈哈哈……”
這聲音,是……
劊子手舉起了刀,臺下一陣喧沸。
不,不行。
謝詔想制止,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為什麼他會這般難受?
大刀揮下,“咚隆”落了地,在臺上滾了幾圈,正好落在了他面前。
他終于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周圍的喧聲不見了,行刑臺也不見了,只剩下那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那雙漂亮的眸子似乎在對他笑。
“……”
不,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是他。
“郁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說:“謝詔,我好疼。”
“謝詔,咱們下輩子,不要再見了吧。”
第71章 憂怖
“豫親王殿下,這日頭才剛升起來,殿下便這般著著急地趕到行宮來,可是想通了。”蕭賜穿戴整齊,珊珊來遲。
等了小半個時辰的郁祐面色不善,他瞥見蕭賜身后的魏一行動似是不便,小步跟在后頭。雖然低著頭,但還是能瞧見半邊紅腫的臉。
嘴角也破了,衣襟提得很高。
“啊,”蕭賜看到了郁祐的眼神,略有輕蔑地一笑,“奴才不懂事,方才費了些時候管教,叫殿下見笑了。”
“……在此處,便不用說這些虛言了。”郁祐冷冷地,開門見山,“你昨日所言,無非是想同本王談條件。”
蕭賜展眉,似有愉色,“殿下率直,本王也就不用多費口舌了。”
“下去吧,”這話是對魏一說的,少年低了低身子,步伐微顫地退下。
“你是如何得知的。”
今生不該有人記得這些才是。
蕭賜不慌不忙,徐徐地坐下,沏了杯茶。
“殿下莫急,坐下喝口熱茶,才好慢慢談不是?”
郁祐坐下,卻是未動那推到眼前的茶,“本王沒有心思同你擺龍門陣。”
他從袖中取出香囊,丟在桌上,“這里頭又是什麼?”
蕭賜擺弄著香囊,淡淡道:“這是巫覡煉制的藥香,殿下不喜歡麼?”
“還是殿下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郁祐蹙眉。
蕭賜大笑,“好了好了,不過開個玩笑,殿下莫要生氣。”
“這香是怎麼煉制的本王確實不知,不過巫覡說了,此香能引人神思,越是埋藏在深處的記憶,越是鮮明。”
“至于本王為何會知道殿下的秘密……”蕭賜以指叩桌,“這世上變法萬千,宇宙洪荒,總有玄妙不可言說之事。有幸窺見天機的,也不止殿下一人。”
楠漨 “……”
前世,郁祐被斬首時,北齊戰敗,正與大周和談。至于北齊內政,他并不是很清楚,蕭賜如何他也無從得知。
不止一人,那意思便是,他也與他一般,重活了一世?
“當初在大齊得知殿下被處以極刑,本王還唏噓了好些日子。”
郁祐緋色的唇微微顫動,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道:“那魏王殿下又是如何下了黃泉的?”
蕭賜神色一凜,像是被戳到了傷處的猛獸,即刻警惕起來,“前塵往事,不堪回首,便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