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殿下,”謝詔走近,不著意地將郁祐擋在身后,語氣不善:“豫親王殿下不勝酒力,若是殿下想尋人同飲不如尋末將。”
“謝小將軍對殿下還真是關懷備至呢,”對上謝詔陰沉的臉,他也不怯,裝木作樣道:“本王只不過是想同殿下致歉,既然殿下不愿多飲,那本王便不多打攪二位了。”
他說著舉了舉手中酒樽,悠然地轉身離去。
“沒事吧?”謝詔將他攙住,關切道:“他同你說了什麼?”
郁祐恍惚,腦袋里一團亂麻。蕭賜怎麼會知道,他是從何處得知?又想以此來要挾什麼?
“……我有些乏力,許是酒吃多了。”
“那我們回家。”
郁祐抓住他,“朝會還未結束,你我一同離席像什麼樣子。”
謝詔蹙眉,“可是你的身子。”
“無妨,歇歇便好了。你快些回席吧,都朝這處瞧呢。”
兩人舉止親昵,已然引來了周遭目光。謝詔只得扶他回了座,“若出了什麼事,定要同我商議。”
“嗯。”
戌時一刻,朝會散去。
兩輛馬車出了宮門分道而行,卻又再幾刻鐘后駛入同一條巷子。
郁祐先回到房里,點了燭燈,從袖中拿出了一只香囊。苦澀怪異的香氣漫開,這是方才蕭賜趁機塞到他手中的。
拆開一瞧,里頭都是些不知名的藥草。
房門被推開,傳來熟悉道腳步聲,郁祐被人從后抱住,謝詔的氣息沖淡了那古怪的草藥味兒。
“怎麼失魂落魄的,那家伙到底對你做了什麼?”謝詔嘬了下的郁祐的耳朵,他向來喜歡這樣的溫存。
“還是不舒服麼?”謝詔見他沒回話,以為是真的害了病,將人拉過身來,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
郁祐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著了。”
謝詔顯然是不信,“郁子衿,你我相好,雖未來得及行婚禮,但已有了夫妻之實,那便是一體的。不可有欺瞞,不管碰上何等棘手的事,我都會同你站在一道,所以,絕不要敷衍我好麼?”
他溫聲細語,眼神卻透露著不容置喙的堅決,看得郁祐心慌,險些就要和盤托出。攥了攥手,被香囊里的草藥扎了下,忽的就說不出口了。
魔怔似的,他想到了上輩子,行刑臺上,謝詔淡漠的眼神。那般公正無私,那般波瀾無驚,就好像他們從未相識,郁子衿同那些死囚一般無二。
直到項上人頭點地,他也未曾等到謝詔給他一個眼神。
“卿卿?”謝詔捏著他的肩膀,將他的神思拉回。
“……嗯,”郁祐應了聲,許久沒有這般仔細地看著謝詔,這眉眼薄唇,絲毫不差眼神卻是截然不同。
帶著柔情與眷戀的眼神。
“謝景安,我有話問你。”
“你問。”
郁祐思量了下,問道:“你是何時心悅于我的?”
謝詔微愣,還當真細細地想起來,許久才道:“我也記不得是何時了,只是道奉州一行,去時只覺你嬌氣胡鬧,等上了路才發現,這些年你一直在故作愚拙。不知不覺,便總盯著你瞧,待到反應過來,卻是已然挪不開眼了。”
他笑了下,似有濃情蜜意,“再后來,奉州查案的一樁樁、一件件,叫我對你情根深種。”
郁祐看著他啟唇淺笑,卻是有些心慌。
那若是沒有奉州一行呢?他若是再像從前那般,追在后頭,謝詔會喜歡他麼?
午夜夢回,他也曾驚醒,這段如蜜糖甜的日子,到底是老天爺垂憐,叫他重活了一世,還是他死后一廂情愿的妄想?
“怎麼了?”
“無事。”
謝詔嘆氣,緊緊地盯著他,顯然對郁祐的敷衍很是不滿。
郁祐只好透露,“方才蕭賜同我說了幾句話,他說……我在大周遲早容不下我,勸我不如早做打算,投靠北齊。”
“荒唐,”謝詔忿忿,“他說什麼鬼話,你如今是大周重臣,這江山社稷,是由你一手扶起,又怎肯能容不下你?”
“也許就是想嚇唬嚇唬我罷了。”
謝詔摟他入懷,輕吻他的眉心,順著他的脊背撫摸,“你今日很不對勁。我雖不曉得你為何如此憂懼,但你記著,我就在你身旁,哪兒也不去。”
郁祐也順勢摟得更緊了些,臉貼在謝詔胸口,想要汲取更多屬于他的暖意。
“謝詔。”
“嗯,我在。”
“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可以丟下我。”
謝詔一笑,柔聲道:“不會,不會丟下你。”
郁祐仍是不安心,孩子似的撒嬌,仿佛有了這一句承諾,便有了底氣。
“你也不可以厭棄我,我們可是有了夫妻之實的,你若是敢棄我,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當初他還賭過氣呢,若是朕下了陰曹地府做了小鬼,就夜夜入謝詔夢境,攪得他不得安寧。
“說什麼傻話,你若是做鬼,我也陪你一道,斷不會叫你一人孤零零的。”
郁祐摟得更緊了些,嘟囔道:“我才不要你陪我死。”
兩人又含情脈脈地說了幾句,郁祐打了個哈欠。
“今日累壞了吧,早些歇息。”
謝小將軍熟練地將人抱上榻,褪去鞋襪,又替他松了發,一頭烏絲散下。謝詔心滿意足地跟著上了榻,摟著人闔上了眼。
郁祐迷迷糊糊間揪住了謝詔的手,后者則本能地回握,如同他們之前許多次做的那樣。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