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其余人等見狀,皆是不解,四下顧盼,竊竊私語。
“北齊蕭賜,奉陛下之命向大周皇帝獻上朝禮。”他稽首再拜。
郁璟也擰起了眉,“魏王,你這禮在何處啊?”
“陛下,這便是我大齊獻上的禮物。”蕭賜讓了半步,好叫郁璟看清榻身后的人。
此人頭戴高帽,上頭附著個尖細鳥喙,身后沿墜著長長的狐貍尾巴,身披黑熊皮,腦前掛著銅鏡,通體的烏黑。遠遠瞧著便像是烏鴉成了精。
“魏王莫不是在玩笑,這生人怎可作禮?”
“陛下有所不知,此人乃事我大齊法力最為高強的巫覡,有通天之能,能從亡魂口中探知吉兇,曉前世今生,測旦夕禍福。”
座下頓時喧鬧起來,顯然是不信。
“魏王殿下,若是他真有通天之能,貴國為何不將他請到廟中供奉參拜,而要千里迢迢地將其送到我大周作朝禮呢?”
第69章 朝禮
“殿下勿急,”蕭賜從容地一笑,轉身與那巫覡低聲言語了幾句。巫覡口中囫圇著,聽不懂在說什麼。
蕭賜回身稽禮,“陛下,方才巫覡對外臣說,’屏翳現,天將雨‘。”
屏翳是北齊對雨師的叫法,這話的意思便是快要落雨了。
眾人皆不由自主地抬頭,雖稱不上晴空萬里,卻也是暖陽和煦,絲毫不見陰雨。
“魏王是不是太過自信了,大朝會的吉日是禮部經精心策算,數載未曾有過陰雨。北齊陛下的心意朕收到了,不過這朝禮還是免了吧。”
郁璟話音未落,忽的,一片陰霾遮住了白日,將眾人籠罩在陰影之下。
只片刻,天上便落起細密的雨來。在座諸人,有的驚異萬分,微微張嘴,往天上望。
也有的不屑這等鉆營取巧,鬼神之說,忙著舉袖遮雨。
郁祐蹙眉正色,看那巫覡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審視與提防。他想事想得出神,被人拽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大家都進殿躲雨去了。
謝詔將他護在袖下,略有責備,“想什麼呢,再坐會兒就該成落湯雞了,回去害病了該如何?藥也不好好喝。”
“我才沒那麼嬌氣,”郁祐嘟囔,卻是笑著說的,“快些進殿吧。”
“嗯。”
這一場始料未及的雨,攪亂了朝會,原本莊重空曠的大殿擠滿了人,也顯得有些喧鬧。
內侍魚貫而入,端上巾帕,湯茶。
蕭賜從人群中走出,行至御階下,“陛下,巫覡所言已然驗證,足以顯其神通,外臣所言非虛。還請陛下收下這份朝禮,有此神者,必將護佑大周。”
謝詔正拿帕子給郁祐擦臉,旁邊幾位心領神會的大人連連咋舌,偏過頭去,那眼神分明在譴責二人有辱斯文。
“這……”郁璟有所動搖,他明白方才小皇叔的意思,不想將這北齊的巫覡留在尹都。可他著實有些好奇,若此人真有通天之能,那豈不是能通曉福禍,助大周昌盛百年?
皇叔或許也太過謹慎了些,一個巫覡,又并非多少兵馬,留在宮中又能有攪起多大的禍患?
“不行,”郁祐撥開謝詔的手,疾步上前,“陛下,我大周不盛巫蠱之術,祭祀問天自有大小祭司,實在無需北齊的巫覡。”
“豫親王殿下,”蕭賜面上淺笑,“殿下這就叫外臣難辦了,來尹都前,父皇曾囑咐過,大朝會至關重要。朝禮萬不可有閃失,定要敬獻給大周陛下,以表誠心,若是出了岔子,外臣回去便得領罰。
”
郁祐也絲毫不肯讓步,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蕭賜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陰損的招術多著呢。這人,萬萬要不得。
“那本王在此給魏王殿下賠個不是。”
“外臣不知殿下為何如此抗拒,只是這朝禮是獻于大周陛下的,殿下雖貴為皇叔,大周親王,輔攝朝政,可此事還是該由陛下做主,不是麼?”
“……”
好個挑撥離間,搬弄是非之輩,這分明是在暗指他逾矩,仗著皇叔的身份,處處壓制著天子。但愿郁璟心思細些,莫要上當。
郁璟一時猶疑,總覺得這話有些怪。他想來是唯郁祐之命是從,小皇叔讓他如何,他便如何。小到宮中用度,大到朝政軍務,若是沒有郁祐拍板,他絕不敢做決斷。
可這般對麼?雖說是小皇叔幫他扳倒了郁暄,父皇駕崩前,又囑托幫扶朝政。可這最后坐在龍椅上的,是他而不是皇叔,他是天子,總該拿出天子的架勢。
“……皇叔說得有理,我大周有祭司,宗廟祭祀也無需北齊的巫覡。可……朝禮不可廢,是祖宗留下的規矩,北齊千里迢迢送來朝禮以表誠心,朕若不受,便是辜負了北齊的一番誠心。”
“依朕看,便收下吧。”郁璟說話時故意避開了郁祐的眼神,著還是他頭一回違拗郁祐的意思。
“陛下英明。”蕭賜趕忙稱是。
“陛下……”郁祐眉心緊鎖,欲上前勸阻,被人不著意地拽了一下。謝詔用寬大的衣袖遮擋著,握了握他的手,低聲道:“此刻你說什麼都無用,之后再做打算吧。”
郁祐忍下,面上滿是憂色。
群臣高呼:“陛下圣明。”
殿內筵席擺開,眾人落座。
余下的友邦使臣紛紛獻上朝禮。
今年也不知是怎麼了,塞人的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