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叫謝詔給說中了,晚膳沒怎麼用,方才只顧著快活沒察覺,現下卻是餓得慌。
“謝詔———”郁祐從被中露出半個腦袋來,柔柔地瞧著他。
“嗯,怎麼了。”
郁祐粲然一笑,“我好像有些餓了。”
謝詔摸索著他的下顎,“想吃什麼?”
“前些日子小德從東街買了些炸云吞回來,當時嫌著膩,只吃了幾口,此刻卻有些想了。”
“夜深了,用這些葷膩之物不好。”
郁祐撇撇嘴,用下頜戳著他的胸口,“咱們還沒相好的時候,奉州一行我害了病,夜半想吃棗泥糕,你都能弄來。如今上了床,便不認賬了是不是。”
“哼,果然吃抹干凈了的男人都一個德行。”
棗泥糕確有其事,那時他還害著病,說什麼也不肯吃東西,覺著什麼都沒味兒。謝詔怕他還沒病死,就先餓死了,好不容易聽他說想吃些甜的,最好是棗泥糕,便踏著夜色,尋到了那賣糕小販的家中。
只不過當時謝詔是把糕點交給了小德,還囑咐過他,不要告訴郁祐這東西的來處,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謝詔也顧不上許多,哄著媳婦兒,“不是不給你吃,三更半夜,你脾胃弱,吃了這些明日又要難受。”
郁祐不管,“可我餓得慌,就是想吃那個。只吃幾口好不好? ”
“詔哥哥,你不是說要待我好麼?”
謝小將軍向來是招架不住這一套的,不過小半個時辰,依然歇憩半晌,養足精神的郁祐被香氣勾著起了身。
房門被推開,謝詔端著食盤進屋。一大一小,兩碗云吞放在了桌上。一碗是湯云吞,一碗是炸云吞。
“先灌些湯水墊墊再吃,不至于太膩。
”謝詔將勺子遞給他,“我頭一回做這個,也不曉得合不合你的胃口,嘗嘗看。”
這宅子是謝詔精心安排的,不光位置僻靜,府中伺候的下人也是精挑細選過的。大多是他在從名下各處莊子挑出的嘴嚴伶俐的,人也不多。入了夜,只留下幾個看守門院,這個時辰廚娘早就回家了,只得是謝小將軍親自動手。
郁祐舀了一只晶瑩的云吞,就著鮮咸的湯汁灌入口中。
“如何?”
郁祐又舀了一勺,喂給謝詔。
“你這手藝,不去做廚子真是可惜了。”
謝詔輕笑,“你若喜歡,每日都給你做。”
天色破曉,郁祐穿戴整齊,先是去了鴻臚寺整頓,而后帶著幾人到行宮門前等候。
“讓殿下久等,是在下失禮了。”蕭賜的底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雙手抱胸在晨風中站了許久的郁祐轉過身,“我大周尚禮,魏王殿下是我朝貴客,多等些時候也是應當的。”
蕭賜一身華服,迤迤而來。身后跟著幾人,離最近的依舊是魏一。
他的臉色似乎比昨日要蒼白些,低著頭,神情依舊寂寥,如同枯木,不見半點生色。
在郁祐的記憶中,“懷恩”多神情偶爾畏縮怯懦,卻是靈動鮮活的。
能夠裝成與本性截然相反的樣子,這也是他謀生的本事吧。
郁祐并不想對背叛之人過多唏噓,雖說他與“懷恩”本就談不上什麼背叛。一個深情并茂演著戲,一個明知是戲卻裝傻充愣地看戲。
誰也說不了誰的不是。
郁祐收回了余光,“還請魏王殿下快些啟程,陛下還等著借鑒呢。”
“自然。”
車隊入了宮,晌午才出來。
由天子親臨南大營,陪同觀兵。
說白了,便是陳兵亮槍,給北齊一個下馬威。郁祐也跟著一道。
圣駕入營,兵將敬賀聲驚散了飛雀。
“恭迎陛下圣駕。”
“諸位將士不必拘禮,朕今日前來,一是觀兵,同友邦一道瞧瞧我大周男兒的氣概。二來,你們當中有不少隨謝小將軍南征,平了南海匪亂,護黎明百姓,守國之安寧。朕,銘感五內。”
“陛下萬歲。”
郁璟說完這一番話,看向郁祐,見他點了點頭,暗暗松了口氣。
這皇位坐得,也著實不輕松。
“開始吧。”
整裝以待的謝老將軍應聲,“陛下請上戰車。”
三乘戰車,一前兩后排開,不疾不***駛著。兩邊是南大營聲勢浩大的一萬兵卒。
郁祐就站在郁璟的后側,神色姿態皆是十分地莊重。
“皇叔,你說咱們大周的兵力與他們北齊相較如何啊,能下著那小白臉嘛?”郁璟十分小聲地道。
郁祐偏頭,瞥了眼他口中的“小白臉”,嘴角帶笑,面色平靜,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若是十年前,自是我大周兵強馬壯。時移世異,北齊厲兵秣馬多年,怕是……”
“旗鼓相當?”
“更勝一籌。”
“……”
戰車行了五六里,總算停下。各國的使臣下了車,很是知趣地上前恭維。
“此等強悍之師,氣勢如虹,怕也只有大周了。”
“陛下治兵有方,是大周之福啊。”
“是啊,是啊。”
……
蕭賜在旁靜默不語,看著眾人蜂擁而上,也不著急。
“魏王殿下似乎對我大周的兵甲不以為意。”
“豫親王殿下哪里的話,”蕭賜偏過頭,“本王只是一時驚嘆,這才回過神來。”
“不過麼——”他嘴角一揚,眼中顯出些深意,“年年皆是如此,未免有些無趣。
諸位將士立在那兒也無法顯示出大周雄師的威力。”
郁祐挑眉,“哦,是麼,那依魏王殿下的意思,是想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