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也心疼啊,可再心疼也得逼著他們練。只要戰亂未平,謝家兒郎總要上沙場的,若是老夫哪日去了,便沒有什麼人護著他們了。”
郁祐聽得心頭一酸,心想著謝詔那有些沉悶的性子怕也是被捂出來的。明明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兒郎,偏偏收起了輕狂,不敢放縱。規規矩矩地成了眾人眼中的謝三公子。
“可老夫忘了,”老將軍深沉的眸光里浮現出哀色,“他們出生之時,老夫在長生燈上所書的是歲歲長安,終年喜樂。”
“我想,二公子和三公子并沒有怪老將軍,夫人也是一樣的。您將他們教養得很好。”
老將軍一笑,威嚴的面孔透出幾分慈祥來,“是麼”。
郁祐輕點了下頭。
“老夫這幾日想了許多,人生在世,世事難料,凡事能隨心遂意便已是圓滿了。詔兒大了,由不得老夫再拘著,他心上有了想護著的人,誰都管不了。”
“殿下,老夫越矩地問一句,若無旁人插手,殿下可愿與他在一處?”
郁祐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謝府出來的,謝老將軍點一席話將他問得暈頭轉向。什麼都想不起,什麼都顧不上。
如今一切都變了,他與謝詔……又當如何呢?
郁祐摩挲著細膩的白玉簪子,想起謝詔同他講過的話,謝詔的懷抱,謝詔的親吻。
謝詔說要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郁祐知道自己沒放下,可放不放得下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處又是另一回事。
如此過了半月,終于等到了南征的軍隊回尹都。郁祐天沒亮就醒了,看著桌上的白玉簪子,戴了又摘,摘了又戴。
出門時天已經亮了。
晴空正好,沒有一絲浮絮,天光漸露。
城門前,豫親王殿下率領眾臣迎接戎行歸來的將士。郁祐站在最前面,他著白金朝服,頭戴玉冠,豐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高貴清華之感。
“殿下,來了。”小德難耐興奮,低聲急道。
郁祐遠望去,群馬揚起塵土,同離行的那日一樣。他莫名地緊張,廣袖中的手緊攥著,眼看軍隊越來越近。
他緊緊盯住了馬上那人。
是謝詔,他好好地回來了。
郁祐不自覺上前了兩步,他瞧得太過入神,以至于沒注意到謝詔身后還跟著一輛馬車。
“拜見豫親王殿下。”謝詔和謝昀翻身下馬,朝著郁祐行禮。
“二位將軍請起。”郁祐上前扶禮,與謝詔四目相對的剎那后者挪開了目光,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郁祐的手。
郁祐愣了一下,才慢慢收回了手。
謝詔這是……在躲他?
一旁地謝昀皺著眉低了頭,欲言又止道樣子。
“二位將軍辛苦了,先回府歇息吧,兵卒就由李將軍領回南北大營。”
“多謝殿下。”謝詔一板一眼地揖禮,絲毫沒有要同郁祐多說一句的意思。轉身走向那輛馬車。
謝昀瞧不下去了,壓低了聲兒有些不忍地道:“景安他墜海后被漁家救起,我們尋到他時他還昏迷著,醒來后忘記了一些事情。大夫說,應該是在海里頭磕碰到了腦袋,過些日子興許會記起來。”
以后看著他從馬車上扶下一名女子,身形嬌小,模樣清秀俏麗。
“救他的便是那位漁家姑娘,她父母出海捕魚時都叫海匪殺害了。是她一直照顧著景安,把家里的糧食都拿去換了藥。
景安見她無依無靠便將她也帶來了。”
“小心。”謝詔伸出手借她搭靠。
小漁女朝他笑了下,目光盈盈,很是天真浪漫。
“謝謝阿詔哥哥。”
郁祐像是被定在了原地,邁不動腳,也挪不開目光。他確實是沒想到這般的場景。
謝詔將他忘了。
郁祐有些后悔今日戴了那支白玉簪子,太丟人了。
第55章 小將軍夫人
謝詔先是將那漁女扶上了馬,而后自己也翻身上馬,將她圈在懷中。
謝詔自下而上望了他一眼,卻不是在瞧他,而是在瞧那簪子。
韁繩一緊,馬兒從郁祐身旁跑過,揚起輕塵。
馬蹄噠噠遠去,馬上的人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
“殿下,我改日再同你詳說,現下得回府同父親復命。”
郁祐點了下頭,心不在焉得“嗯”了一聲。
回到府中,郁祐關緊了房門,連小德也被擋在了外頭。他坐在鏡前,憤憤然拔下白玉簪,就想摔。可驀的一怔,又將簪子塞入了錦盒。
本來也不是他的,左右還得還給人家,氣什麼?忘了就忘了,忘了更好,磕了腦袋反倒變正常了。
郁祐這麼想著,往床上一趟,被子一拉,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誰稀罕他記得。
不過一月便平了南海匪患,謝氏兩兄弟在尹都可謂是聲名煊赫。原本去謝府做媒的人便多,這下更是絡繹不絕。可謝詔還是照舊一律回絕,連右相家的嫡小姐相邀游湖都婉拒了。
這也就罷了,少年將軍醉心功業,不愿早早成家,倒也說得過去。壞就壞在,這謝小將軍從戰場上帶回了一位姑娘,還是位模樣俏麗的姑娘。
就堂而皇之地住在謝府,前些日子,還有人瞧見謝詔親自領著她去綢緞莊子做衣裳,去首飾鋪子買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