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不知從何而起,單單就燒了王府的書房,也沒挑著郁祐在的時候燒,偏偏就死了一個小廝。
“里頭可有人?”郁祐捂著口鼻,眼中映照著血紅的火光。
袁管家哀愴道:“殿下,懷恩那孩子還在里頭,只有他一人……他說要給殿下清掃書籍……”
這般大的火,怕是連骨灰丟剩不下半點兒。
偏偏就是他藏匿詔書的地方呢。郁祐立在原地,看著火光吞噬屋檐,梁柱傾倒,不作片語。
豫親王府走水的事才傳到了朝臣耳中,南邊的戰報就來了。
戰事吃緊,初戰元氣大損,南海岌岌可危。
滿朝文武鴉雀無聲,個個愁容慘淡。
病了幾日的三皇子總算上了朝,那戰報剛念完他便上前道:“外患當前,刻不容緩,請太子殿下下旨,派兵增援。”
郁璟皺眉,覺得此事不好輕易定奪,便看向郁祐。
“一封戰報,未添軍印,若是賊人作偽,亂我軍心,該當如何?”郁祐正聲。
“皇叔明鑒,可這軍情緊急刻不容緩,戰報上書,我軍傷亡慘重急需增援。若是再等上兩三日,等不來主帥的手諭,屆時南海已失,賊人自南而入,又該如何?”
“臣復議,南海戰況危急,尹都有太子和豫親王坐鎮,不會有閃失。現下應當抽調兵力南下增援。”
“臣也復議,若南海門戶有疏,北齊趁亂起兵……”
除去郁暄一黨,還有不少朝臣也紛紛請命。
“皇叔,大局為重啊。”郁暄與他對視,眼中似有笑意。
他賭,賭他的父皇早已駕崩,眼下不過是郁祐在強撐遮掩。賭郁祐不忍心看著謝詔戰死沙場。賭那謝老將軍不愿失去僅有的兩個兒子,會領兵南下。
這二十余載,上蒼從未眷顧他分毫,到了這最后的時刻,老天爺該幫他一回了。
第53章 逼宮
謝老將軍帶兵南下的第三日,宮中禁衛軍兵變,豫王府被團團圍住。
“勞請皇叔同侄兒走一趟吧。”郁暄身后是宮中禁衛軍的副統領,還有百余私兵。
看來他在暗中的謀劃,比想象得或許還要早。
“三殿下好大的陣仗,南海戰事未平,謝老將軍離都不過三日,陛下纏綿病榻,三殿下便要逼宮上位了麼?”
郁暄笑了,狡猾而又陰狠,“皇叔,事到如今,你還要裝嘛?若是父皇還好好地躺在宮中你至于死守殿門,將一干伺候的宮人囚禁起來麼?”
“侄兒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想憂心我大周社稷落于不堪之人手中。太子監國卻私下勾結北齊,意圖弒君鴆父,其心可誅,當廢去儲君之位。豫親王奉父皇之命輔政,卻掩其罪行。陛下駕崩,秘而不發。皇叔,你這罪過可大了。”
東宮也已在他掌握之中。
他一揮手,便有幾名兵卒上前要拿人。陳袖抽出腰間彎刀,擋在郁祐身前,小德也伸手護住主子,毫無退讓之意。
“小皇叔,侄兒也不想這般的,只是總得有人清君側,正民心。如果皇叔肯隨我進宮,當著一眾朝臣指認太子罪行,擁護我繼位……我倒是可以保全皇叔的性命與富貴。”
郁祐嘲諷地一笑,“哦?三殿下竟還有這等菩薩心腸?怕是等到南征軍隊回尹都,本王已成了一具枯骨吧?”
到時再給他安排一個亂成賊子的惡名,誰又能追究什麼。
勾結北齊在先,拉攏巨賈斂財,繕兵修甲,扶持寒門官員上位。
再聯合北齊挑動南海匪患,調虎離山,致尹都城中空虛,發動兵變逼宮……
者一樁樁一件件,也難為他隱忍謀劃這麼多年。從一無所有經營至此,不得不說,確實厲害。
“皇叔,這話說得不對,現下是侄兒在給皇叔機會,皇叔應當好好珍惜才是。”
郁祐面上笑意不減,盯著他的眼睛,不屑道:“三殿下這般著急,是怕謝老將軍有所察覺,調頭回都吧?你控制了東宮不假,可你沒找到郁璟。”
“不然你只需斬草除根,將我們都殺干凈,自然能順利即位。便是有流言又如何,左右先帝遺詔已被你命人燒了個干凈,不是麼?”
郁暄身形一僵,片刻又變回那從容狡黠的樣子,“皇叔果真好聰明,這些年裝瘋賣傻,果真是委屈了。”
“彼此,彼此,三殿下狼子野心偏要裝得純良溫馴也是不容易。”
“那皇叔打算如何選呢?”
郁祐看了看架在府中諸人脖頸上的刀刃,半晌道:“本王可以同你進宮,但你要先將本王府上的人放了。”
郁暄偏了偏頭,“自然。”
兵卒都收起了刀劍。
“皇叔,請吧。”
“殿下……”陳袖和小德幾乎是同時上前。
“沒事的,待在府中,切莫輕舉妄動,護好府中諸人,明白麼?”
陳袖鄭重地點了下頭,拉住小德。
“殿下放心。”
大殿之上,是從未有過的肅寂。群臣齊列于殿上,相互審視著,眼中似有惶惑。
宣旨入宮的不是司禮監的太監,而是三皇子身邊的人,這陛下病重,接連半月未上朝也未召見大臣,除了豫親王沒人曉得情況如何。而此刻,太子殿下又忽的沒了蹤影。
外頭禁軍層層把手,局勢十分不妙。
“諸位大人久等了。”郁暄自后殿入,身后跟著幾名官員,手提長劍的禁軍魚貫而入,將大殿中的眾臣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