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嗆起來,不見血才怪。
可郁祐沒動,縮在衣袖里的雙拳慢慢握緊。
“殿下?”
“本王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惹老將軍生氣。另外,本王與三公子并未有什麼私情,還望二公子轉告老將軍,莫要誤會了。”
他與謝詔這不清不楚的孽緣總是要斷的,既然他斬不斷,不如借此機會讓老將軍斷了。
虎毒不食子,或許挨些皮肉之苦,能叫謝詔清醒過來。
謝昀神色一緊,“殿下這是何意?”
“本王去不了,二公子請回吧。往后若無他事,也莫要再來這豫王府了。”
“殿下的意思是,這些日子全是我那三弟自作多情麼?”
郁祐不語,算是默認。
“殿下從前所作所為,謝昀都瞧在眼里。自認為不會瞧錯,殿下赤子心腸、情義拳拳,對我家小弟算得上情真意切。他是個愚笨的,有些事瞧不明白,連自己的心意都拿不準,直至今日才開了竅。我原以為殿下心中還有他,只是想調教一番,不成想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二公子,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本王如今明白從前種種荒唐皆是虛妄。招惹了三公子實在是對不住,也愿他早日清醒,莫要走了歪路。只是二位的家事,本王確實無能為力。”
謝昀屏了一口氣,沉聲道:“就算是他被活活打死,殿下也不愿出面相幫麼?”
“……本王還有些事,便先行離開了。二公子還是快些回府吧,還能幫襯一二,在此處耗著,并無半分益處。”郁祐回身便走,無人瞧見他掌心嵌出的紅痕。
“豫王殿下!”謝昀上前兩步。
郁祐停了半步,依舊沒有回頭。
“昨日.你束發的那只白玉簪,是家母還在世時贈與景安的。那時景安不過十二,母親在她的嫁妝中挑選了最好的一塊白玉,請能工巧匠打造了三只白玉簪分別給我們兄弟三人。景安很喜歡,日日都戴著。后來母親仙逝,他便將簪子收了起來,怕磕碰壞了娘親留給他唯一的念想。”
“景安他對你是真心,昨日看到你頭上的白玉簪我便篤定,他此生非你不可。若你還念著從前的情分,哪怕是可憐我這自作多情、癡傻執拗的三弟,去勸勸他吧。”
晨曦擦著高檐散入堂中,堪堪照在了郁祐背脊上。謝昀沒能看見他臉上的百般滋味夾雜的神情。
片刻后,郁祐抬腳邁入了陰暗中。
斷頭臺上他曾暗暗發過誓,若有來生,絕不與謝詔再有半分瓜葛。
于他,于謝詔都是最好不過。
房中靜默無言,懷恩倒了杯茶,輕放到案上。郁祐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險些被嗆到。
“殿下……”
“無事。”郁祐想著謝昀方才所說的話,心中躁郁。怎麼弄得好像是他要這麼謝詔似的,就算他去了,又能如何?當著謝老將軍的面說,本王便是同你兒子相好了,你看著辦吧?
“殿下,不必愧疚憂心,謝小將軍是打過匈奴,殺過蠻夷的軍武之人。想來謝老將軍也不會真的對親子下死手,小將軍應是無礙的。方才二公子也是關心則亂,或許謝小將軍并未傷得那般重。”懷恩慢條斯理,用余光觀察著郁祐的反應。
小德幾乎是拍案而起,“說什麼呢,怎麼就傷得不重了。你沒聽到挨了五十鞭,還跪了一夜的祠堂嘛?這也就是小將軍身強體壯,福澤深厚,換了旁人小命兒早就交代了。
”
“殿下,要不咱們就去看看吧,您去了至少謝老將軍礙著尊卑禮數不會當著您的面對小將軍動手,您看二公子方才急的,再耽擱下去萬一真出了事可怎麼辦啊。”
可憐的謝小將軍,可憐的小桃紅,還有可憐的他。
“好了。”郁祐把臉埋進雙臂,“本王現下煩得很,都出去。”
懷恩欠身,“是,殿下。”
小德不甘心地努努嘴,跟著出去了。
郁祐在房中轉了不知多少圈,從榻上坐到案前,又從案前坐回榻上。連午膳也沒心思用,想了半日,猶疑不決。
萬一謝詔真的被打死了可怎麼辦,這樣一來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不對不對,他早就同謝詔講明白了,是謝詔執迷不悟、死纏爛打,還對他作出下流無恥之事,鞭子也是他自己要挨的,關旁人什麼事。
郁祐左等右等,等得天都黑了。結果那頭卻是自個兒送上門了。
郁祐聽見院里有騷動,打開房門一瞧,老管家步履匆匆地跑上前,“殿下,快去瞧瞧吧。”
“出什麼事了?”
老管家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道:“謝二公子帶著小將軍來了。”
郁祐愕然,“誰給他們開得門!”
“這,殿下您還是親自來去看吧。”
也不怪小德給人開了后門,當郁祐瞧見謝昀背著渾身是血,唇上毫無血色,昏迷不醒的謝詔出現在他院中時。頓時啞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謝昀額上全是汗,神情凝重地看著郁祐:“并非有意叨擾殿下,實在是無處可去,殿下不會小氣到連廂房也不愿一借吧。”
郁祐霎時從怔愣中清醒過來,“小德,去請大夫。懷恩,領二公子去廂房。
”
“是,殿下。”
一時間豫王府的小廝侍婢忙成一團,天曉得若是不開門,這謝小將軍會不會英年早逝在豫王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