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君,孫兒也餓了,咱們開席吧?”
……
老太君被擁著,挪步去了偏廳,臨走還不忘回過頭來看郁祐和謝詔。
楊嚴嘆了口氣,對謝詔道:“叫小將軍見笑了,家母時常糊涂,方才乃是無心之言,還望小將軍莫要見怪。”
“先生說得哪里話,老太君慈愛溫厚,能得老太君喜愛是晚輩之幸。”
“那便好,那便好……”楊嚴的目光落到了那紅玉扳指上。
謝詔似是困惑地道:“那這扳指?”
這扳指,什麼這扳指,自然是還回去了。難道還想賴下不成?郁祐在旁邊一言不發,心中卻是波濤洶涌。
楊嚴一愣,略有些尷尬地笑了幾聲,“謝小將軍同家母有緣,這扳指又是她老人家特意贈予小將軍的,小將軍便收下吧。”
郁祐:“……”
謝詔很是客氣地道:“那便謝過先生了。”
要說一大家子吃飯,就是熱鬧。郁祐還從來沒有坐在如此大的圓桌上吃過飯。宮里有宮里的規矩,不管是什麼宮宴,都是獨席。在王府郁祐也是一個人用膳,偶爾拉著小德一起,他還戰戰兢兢,難得能同這麼多人一道。
郁祐很歡欣,若邊兒上的人能換一換,便更歡欣了。
按規矩,老太君先動筷。只見老人家瞅準了那清蒸鱸魚,夾了一大塊兒魚肚放進了郁祐的碗里。
“卿卿,快嘗嘗。”
“謝祖母,”郁祐很是斯文地咬了一口。
老太君欣然,“好吃嗎?”
“嗯,很是鮮美,祖母也嘗嘗吧。”他說著要去夾魚,卻被按住了手。
老太君搖頭,“誒,祖母自己來。你倒是給景安夾些嘗嘗啊。”
郁祐心說,他能留謝詔吃飯已是很有涵養了,還夾什麼魚。
但在老太君殷切的注視下,他只得將那細白的魚肉放進了謝詔碗里。
“小將軍,嘗嘗吧。”郁祐磨著后牙,笑道。
“謝殿下。”謝詔很是斯文地吃完了。
飯桌上一時有些安靜,數十道目光都糊在了兩人身上。
“開席吧。”隨著楊嚴的一聲輕咳,眾人動起碗筷來。
郁祐著急上火,嚼著什麼都覺著沒滋沒味兒,只將那春筍當作了謝詔,嚼得稀爛。一不留神兒,咬著了肉,疼得嘶了一聲。
“怎麼了?”謝詔放下筷子,就要湊上來瞧他的嘴,被郁祐躲開了。
“無事,無事,就是咬了一口。讓諸位見笑了。”
郁祐犬牙鋒利,這一下著實有些狠,嘴里全是鐵腥味兒。漱了口,吐出些血沫子來。等他再想去夾那塊濃油赤醬的五花肉,就被身旁的人攔住了。
謝詔輕按著他的筷子,“破了嘴還是吃清淡些好。”說著給他夾了些素菜。
“……謝小將軍,本王沒這麼嬌氣,小將軍照顧好自己便是。”
“殿下總耍小孩子脾氣,叫人放不下心。”他聲音壓得極低,又靠得近,在其余人等看來就像是兩人在說什麼私話。
郁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鬼魅似的瞪著他,驀然回神發現飯桌上又是一陣寂靜。只有偶爾發出的極細微的碗筷聲。
夭壽,真是夭壽了。
郁祐裝作沒看見對面小表弟驚詫中帶著好奇,純真中帶著曖昧的眼神,把頭埋進了碗里,一個勁兒扒拉。許大人若是見了定然要惶恐萬分,這豫王殿下在他州牧府怎麼連飯都沒吃飽,活生生被餓成了這樣。
“好啊,這家里的飯便是該多吃些,祐兒啊,不夠再添,慢慢吃。
”老太君瞧著白嫩的孫兒,止不住地樂呵。
一頓飯下來,郁祐腰上的束帶松了兩松。無奈舅舅說午后還請了角抵戲班子,給老太君解悶兒,要他多留片刻,陪著老太君看場戲。郁祐只好抱著肚子,在楊府的后院里蕩悠。
要說楊家到底是書香清流,園子里栽種的都是竹蘭,少有艷色的花枝,小道兩旁的白玉蘭斜斜伸展著枝干,一樹瑩如白玉,似美人晚妝,清新脫俗。
閑亭信步自是得趣,郁祐順著小渠走,石子路延伸進了假山。他想著瞧一瞧,便順道拐了進去。誰知忽的一轉身,險些撞上了人。
郁祐平白無故被駭了一驚,往后退了兩步,拍著胸口,掃了謝詔一眼。仗著四下無人,破口而出:“你有病麼,這青天白日的躲在石頭縫里扮鬼嚇人。”
謝詔像是有些委屈,垂下了眼。倏爾又疾步上前,步步逼近,眼疾手快地捏住了郁祐的下巴,輕輕一掰。在他震驚的眼神中,十分細致地查探嘴里的傷口。
“你,你,放肆。”郁祐慌忙撣開他的手,心如懸旌。
這僻靜的小院,無人踏足,謝詔故意在此處堵他,莫不是要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口子不大,但有些深,回去叫葉大夫開兩副藥喝著吧,化了膿便不好了。”謝詔如是道,似是還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又復靜默,那黑黢黢的眼珠卻是盯著郁祐看個不停。
“……本王知道了,本王困了要回去小憩,小將軍自便吧。”
他一動,謝詔就擋在了身前。郁祐挑眉不語。
“殿下躲我。”謝詔幽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若是細品能覺出其中埋怨的味道。
郁祐有些慌亂,咽了下喉結,繃緊了身子。“謝小將軍誤會了,你我本就沒什麼可說的,有哪來什麼躲不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