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一靠近,嬉笑怒罵也好,裝糊涂也罷,郁祐總有法子給自己戴上一張面具,裝傻扮癡。
這叫他煩躁不安,捎帶出幾分微不可察的傷心失落。
謝詔還沒弄清這感覺到底是什麼,又從何而來,卻也知道它萬不該出現在兩個男子之間。
陳繡瞇起眼,像只狡黠的狐妖,“小人的眼光可不會出錯,殿下于小將軍無意,將軍自個兒都瞧不明白自個兒的心思,就莫要窮追不舍了。”
“你算是什麼,在這里口出妄言。”謝詔握緊了佩劍。
“噓,謝小將軍可得小聲些,下面就是冷府。”
“我在此處殺你,也不會有人察覺。”
陳袖雙指輕推劍刃,卻是未推動,謝詔往里偏了半寸,一縷碎發隨風飄下。陳袖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小將軍莫要動怒,殺了我,將軍領誰回去復命?”
“你可查探清楚了。”
“十有八九。”
州牧府,郁祐還穿戴整齊地等在書房。他翻閱冊本比對了近半年冷家運往北齊的黑角羊數量同失蹤男童的人數。保守估計,至少還有四百余人藏在奉州境內。
他也命令禁止冷家與北齊的貿易,今日之事也是冷清秋給他的一個警告。此人無良寡恩,心狠手辣,若是見他逼急了。必然會毫不手軟地想辦法湮滅一切罪證。
門被推開了,郁祐抬頭瞧見兩人平安歸來松了口氣。
“殿下。”陳繡又擺出一副笑臉,分外親熱.地喊了一句。
郁祐瞥見了他脖上的傷,眉心一皺,以為他們叫人發現了,“交手了?”
陳袖伸手碰了碰,指間沾了血,輕松道:“殿下放心,沒有打草驚蛇。
”
不是同對方交手,那便是……郁祐這才看向旁邊的人,可能是天黑了,屋子里有些昏暗,謝詔半張臉埋在陰影中,瞧著有些駭人。
郁祐在心里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沒空去管謝詔又是出了什麼幺蛾子,他謝小將軍的心思千變萬化,實在是太難猜了。
他只能隨手拿了桌上的傷藥丟給陳繡,“回去抹上。”
“謝殿下。”陳繡接過那只瓷瓶,握在手中。還沒捂熱呢,身旁襲來一陣巧力,他手腕一痛。瓷瓶落入了謝詔手中。
郁祐對上他冬日寒星似的眼睛,猛然想起,這藥的來處,頓時有些心虛起來。
“殿下不過是賞賜了傷藥,小將軍不必如此小氣吧?”
謝詔頭都沒有回,冷聲道:“我的東西,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碰的。”
“……”
“咳,好了好了,現下要緊的是查案,快說你們今日都查到了些什麼?”
陳繡緩了神色,“回殿下,小人與謝小將軍探尋了方圓十里,只尋到了一處可以藏納數百人,且能布置機關密室的地方。”
“何處?”
“東街冷府。”
這結果不出所料,郁祐卻是心驚。冷清秋把人藏在自己的地盤兒,顯然是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要想把人救出來,怕是難。
“你確定嗎?”
“有八九分把握。”
“那你尋到密室的具體位置嗎?”
“今日窺探冷府多時,發現后院有一處湖水,很是怪異。沒什麼風水可言,且占地良多。但卻是造密室的好地方。但小人怕被人察覺不敢近看,因此還沒有十足把握。若是能潛入府中,會方便許多。”
郁祐將筆遞給他,“還記得嗎?”
陳繡點頭,照著印象中的摹畫。
郁祐在旁瞧著,眉間始終未曾舒展。
他們若領兵直入,只怕冷清秋會狗急跳墻。
“若是由你領路,我們能否潛入密室?”
“殿下,冷府的密室定然不同于尋常密室,小人在媚香樓的那間只能稱得上暗室,只為了掩人耳目方便逃跑,也不曾設置什麼機關。可若是我那兩位師兄出手,那冷府密室便是九死一生的閻羅殿。”
陳繡畫罷,擱下筆。
“就拿這湖來說,在湖下建一密室,若是不觸動機關,便是將湖水放干了也尋不到入口。一旦出事,對方想要魚死網破,只需按下機關,水淹、炸藥、毒氣……有數十種法子,能叫里頭的人斃命。再不濟,斷了水糧,封死入口,里頭的人便會活生生餓死。更不用說里頭千奇百怪的暗門機關,想要硬闖,只怕是難。”
郁祐沉默之際,門被叩響了,是小德。
“殿下,這是……冷府送來的帖子,說是請殿下明日到府中一敘。”
郁祐接過,看到冷清秋的落款,眼前就浮現出那張叫人恨得牙癢癢的臉。
陳繡也斂了笑意,神色嚴肅起來,“殿下,接下去該如何?”
帖子被拍在了案上,郁祐抬起頭,眼中神色復雜,“他這是給本王送戰帖來了,本王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同殿下一道。”謝詔站在那兒,語氣還是一貫的淡。要仔細瞧,才能從俊朗的眉宇間瞧出擔憂之色。
陳繡緊跟著說:“小人也陪著殿下。”
“自然。”
第二日,郁祐一行人到了冷府。
管家侯在正門口,見到郁祐行了大禮,笑臉相迎,“見過豫王殿下,公子已在閣中等候多時了,請殿下移步。
”
郁祐嗤笑了一聲,眼神少有的銳利,“你們家冷公子臉面倒是大,宗室王爺派個奴仆來迎便算是恭敬了。”
“奴才惶恐,公子實在是有要緊事,出不了門,不能親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