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說著,又悄悄地觀察郁璟。
郁璟的拳頭越攥越緊,終于再郁祐下令將人押下去的時候,他扯住了郁祐的袖子。
“我……我知道,求皇叔饒他一命。”
“太子殿下!”那老奴伏倒在地,痛心疾首的模樣。
郁祐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氣,生出些慶幸。慶幸這孩子雖少了些城府,但總算還有良知。大周皇室也并非全然泯滅人性、爭權奪利之輩。
但他面上還是一副肅然的模樣,等著他解釋下去。
“皇叔,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只是想你在大朝會上出點兒差錯,被父皇訓斥,并沒有想怎麼樣。他只是奉我的命令行事,你放過他吧。”
“本王記得不曾得罪過太子殿下吧?”
“是……是我鬼迷心竅,聽信了讒言。”郁璟哭喪著臉,心里猶豫著要不要把人供出來。
郁祐自然曉得他沒這個能耐謀劃周全,他命其余人等退下。走到郁璟跟前蹲下,笑道:“這讒言莫不是出自三殿下?”
“你怎麼……”郁璟捂住了嘴,驚惶地盯著他。
“看來我猜得不錯。”郁祐呼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意,和聲道:“說吧,他同你說了什麼。”
眼下自保要緊,他支支吾吾道:“三弟說,說他那日去向父皇請安,聽到父皇同劉相商議好像在說……易儲之事,父皇他……想立皇太弟。”
說不意外是不可能的,這話真假參半。倘若是真的,那麼上輩子郁暄繼位后還是幾次三番想至他于死地便有了解釋。當初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但他步步為營,除掉了郁璟,籠絡了寒門出身的一眾臣子,又借謝詔南北大營壓陣,終于坐上了那個位置。
其中陰謀算計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他說自己出身低微,不可能與我相爭。又說父皇一向待你親厚,他日易儲也不是不可能。那藥也是他給我的,真的,皇叔你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出丑,被父皇懲戒一番。”
郁祐抬手就是兩下,太子殿下腦門兒發紅,疼得齜牙咧嘴,又不敢還手。
“蠢,愚蠢至極!”
“他說什麼你便信什麼?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真的把喂了藥的海東青獻上,大殿里那麼多賓客、使臣,出了事這里頭有多少文章可做!北齊虎視眈眈,邊夷未定,郁璟你是有多蠢會相信他的鬼話,在大朝會上做手腳。”
郁璟被嚇得不敢出聲,就是父皇也沒這麼罵過他,愣愣地看著這位只比他大了一歲的小皇叔,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哭什麼哭,該哭的是我。”
“皇叔,皇叔我錯了,我是笨,所以我才害怕啊。他們,他們都說我笨……求求你小皇叔,不要告訴父皇,求你了……”他抱著郁祐的大腿不撒手,眼淚鼻涕都蹭在他衣服上。
“……”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了,郁祐腿都麻了。
“你要是再‘嚶’一下,我就把你拖到皇兄面前。”
郁璟止住了聲音,哀怨地瞧著他。
“你幫我辦件事,這事就算翻篇了。往后郁暄再使壞,我幫襯著你,如何?”郁祐歪了歪頭,“怎麼,不愿意?”
“愿意,愿意的,多謝皇叔!”
郁祐清了清嗓子,“上回進宮,皇兄是不是交代給你去奉州查一件案子?”
“那日就我和父皇兩人,皇叔你怎麼……”
他自然知道,景泰十七年,皇三子受封一品提刑察司,主管刑獄司,監察百官。
也是從這個時候起人們開始注意到這位血統不純三皇子,這成了郁暄插足朝堂的第一步。而一切都是因為他破獲了奉州的一樁大案。
可甚少有人知道,這案子本該是太子主辦,可太子卻在臨行前幾日不甚墜馬,三皇子主動請纓,這才有了后面的事。
第11章 意外
“你說什麼?”周帝于帷幔后虛咳了幾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郁璟只得又說了一遍:“兒臣想請皇叔與兒臣一同去奉州查案。”
“你怎麼會想到他?你將此案與他說了?”
“父皇囑托此事不可外泄,兒臣自然不敢違命。只是兒臣資質尚淺,忽而想起皇叔母族乃是奉州望族,若是皇叔能一同前往辦事也方便許多。”
周帝思忖片刻,倒也并不覺得有何不妥,便點了頭:“也好,你小皇叔他在朝中沒有官職這事交由他辦也不會惹眼。難得你能思慮打算一番,朕給擬一道手諭,送去豫王府吧。”
“兒臣領旨。”
這樁案子,說大不大,同走私生鐵,私鑄國幣,山匪流寇比起來看似無足輕重。但牽連甚廣。
去年秋末,便有巡撫秘折上奏,奉州一帶有數百名男童走失,其中有十余人被尋回,身上皆有遭狎弄的痕跡。地方官員尋查多時,毫無頭緒。又過了半月有余,失蹤人數逾千,且所涉范大有擴散之勢。本來此案可交由刑部偵辦,可壞就壞在,這失蹤的千余人中有不少世家子弟。有位朝中二品大員的幼子也慘遭毒手,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閉門將養。那可是家中獨子,其父自然憤懣不已,但男子受辱傳出去屬實有損門風。
同多數人一樣,這位大人不敢聲張,只得在暗中搜查。
周帝將此事交與太子暗中查辦,一來昭顯皇恩,叫奉州權貴知曉朝廷對此事的重視,安撫人心;二來也是想看看郁璟這麼些年是否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