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獨自面對這樣的大場面,喬清許心里難免發怵,特別是在他手里壓根沒幾個錢的情況下。
他故作淡定地看著渡邊特意從賣家那里拿來的藏品,說:“就是這尊銅鎏金無量壽佛嗎?”
“是的,你可以仔細看看。”渡邊展示著藏品的各個細節,“這尊銅像高50厘米,是康熙宮中所造。釋迦牟尼頭戴三葉寶冠,施禪定印坐于蓮臺上,手鐲、腳環以及臂釧都做工精細,堪稱完美。”
的確完美。
喬清許心里頓時涼了半截,這尊佛像不是凡品,價格絕不會便宜。
他戴上手套,把佛像拿起來細細觀察,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覺得這尊銅佛格外沉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是從哪兒買來的?”他放下佛像問。
“一個和尚手里。”渡邊說。
白宿翻譯完,覺得奇怪,問喬清許道:“廟里還賣這種東西?”
喬清許皺眉道:“是和尚偷出來賣的。”
如果渡邊的回答是文物販子,或者古玩市場,那喬清許對這尊佛像的真偽還會存疑,畢竟日本人也有可能會受騙。
但這東西若真是從和尚手里買來的,那十有八九是真品。
“我需要先回國了解一下,然后我們再談吧。”喬清許不緊不慢地摘下手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漫不經心,“不知道賣家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兩億日元。”渡邊吩咐手下把藏品收了起來,絲毫不知道自己報出的價格在喬清許心里掀起了多大波浪。
在買下楊建章手里的股份后,喬清許銀行卡里的余額就只剩下十萬了。
是的,十萬人民幣。
而兩億日元大約是一千萬人民幣,是喬清許存款的一百倍。
恐怕渡邊也想象不到,對面的年輕人揣著十萬塊錢,就敢來私洽這樣一件藏品。
不過喬清許絲毫沒有露怯,神色如常地說:“具體的細節我們之后再談。”
直到跟渡邊等人告別時,喬清許都是一副從容的模樣,仿佛兩億日元只不過是灑灑水。
他能裝得毫無破綻,完全是代入了姬文川的心態,想象自己坐擁雅頌寶庫,不過是一千萬,有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一從勿言堂出來,喬清許便摘下了從容的面具,恢復了懷揣十萬塊錢的年輕人應有的煩惱模樣。
白宿問喬清許道:“你有錢嗎?”
“沒有。”喬清許大腦空空地看著道路前方,也不知該怎麼辦。
“你干脆回去找老大和好吧。”白宿雙手懶洋洋地抱著后頸,“讓他給你買,多省事。”
“不可能。”喬清許皺了皺眉,毫不猶豫地吐出三個字。
“可是你沒錢啊。”白宿說,“或者干脆不買了,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輕飄飄的“彌補錯誤”四個字,卻是喬清許根本付不起的價錢。
但真要像白宿所說,當這事沒發生過嗎?
也不可能。
喬清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總感覺胸中的火苗燃燒得特別費勁。
如果讓它就這樣熄滅,自己倒是能輕松不少……
白宿在喬清許耳邊打了個響指,拉回了他的思緒:“問你呢,接下來是什麼打算?”
“先回國。”喬清許遣散了腦海中的想法,“我得先弄清楚這尊佛像是從哪兒來的。”
-
臨期的特價機票只要兩千不到,但喬清許仍然覺得肉疼。
經濟艙的座位擠得連腿都打不直,也不像公務艙那樣,全程有空乘一對一服務。
沒有姬文川在身邊,喬清許的一切仿佛都被打回了原形,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一只青蛙,一直被溫水煮著,已經有些不適應冷水的環境。
飛機抵達錦城時已是深夜,喬清許只背了一個背包,不用等行李,很快便來到了機場出口。
然而他正準備去打車時,有個眼熟的人突然攔下了他,說:“喬先生,姬先生在停車場等您。”
是姬文川的司機。
白宿這個叛徒。
喬清許在心里罵了一句,繼續朝出租車排隊處走去。
司機連忙跟了上來,一臉為難地說:“喬先生,您不跟我走的話,我工作就不保了。”
喬清許無動于衷,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奈何司機老是擋在他身前,他也只能停下腳步。
“姬先生沒有在開玩笑。”司機著急地說,“我老婆剛生了孩子,我不能丟掉這份工作。”
喬清許深吸了一口氣,皺眉問:“往哪兒走?”
離那輛謳歌還有幾步之遙時,喬清許已經隱隱看到了車里的影子。
他下意識想要回避,打算去坐副駕駛座,但司機幫他拉開了后座的車門,他也不想給司機臉色,還是坐到了姬文川身邊。
汽車緩緩啟動,朝停車場外駛去。
喬清許始終看著窗外,還是姬文川先打破了車里的安靜:“這麼快就回來了嗎?”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從容,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過爭吵,喬清許不禁有些懷疑,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
剛想到這里,就聽姬文川又說道:“聽白宿說,你說我們分手了。
”
“是。”喬清許惜字如金地動了動嘴唇。
“什麼時候的事?”姬文川很輕地皺了皺眉,“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