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姬文川又說,“我們現在爭論這些有什麼意義?”
姬文川說得沒錯,爭論確實沒有意義。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喬清許認為黑白分明的事情,姬文川卻總能攪成灰色。
明知說不過,又何必去爭?
喬清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了下來:“你知道這件事最讓我難受的是哪里嗎?”
他說的不是生氣,是難受。
“我瞞著你。”姬文川說,“但這是因為如果我提前告訴你,你會讓陶國勇很難堪。”
“不是。”喬清許說,“是你明知陶國勇在利用我,但你還是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姬文川眉頭微挑,語塞了一瞬。
“你們之間真的很有默契。”喬清許語氣平平地說,“他沒有直接找你,是覺得這點小事犯不上,就算被你知道,你也不會阻止——事實也確實如此;你一聽他送畫來拍賣,就知道他是缺錢了,還主動幫他瞞著我,把我支開。敢情我是你們聯絡感情的工具是嗎?”
“你沒必要這樣理解。”姬文川皺了皺眉,“我知道你會不高興,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如果你真把陶國勇的畫退了回去,這會讓我很難辦。”
“但你這樣會讓我很難受。”喬清許說。
“喬喬。”姬文川嘆了一口氣,“人際關系就是這樣復雜,不是所有事都要分個是非對錯,你什麼時候才能成長起來?”
……成長?
喬清許終于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這麼不舒服了。
他不是不可以理解姬文川這樣做的理由,畢竟身處他那個位置,避免不了人情往來。
但說到底,還是姬文川對受賄這件事的態度,他竟然覺得喬清許看不慣違法的事,是因為沒有成長起來。
“你所說的成長,”喬清許動了動嘴唇,竭力壓抑翻涌的情緒,“就是賣贗品、幫人受賄嗎?”
“你要扯到哪里去。”姬文川耐著性子說,“高足杯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事論事。”
“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有問你。”喬清許看著姬文川說,“如果黎丘行沒有把真杯子還回來,你還是會拍賣贗品,對嗎?”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姬文川皺起了眉頭。
“我想聽你的回答。”喬清許說。
“我說了沒有意義。”姬文川的眉宇間隱隱透出了不耐煩。
“好。”喬清許也不想問了,“就說陶國勇受賄的事,你這麼無所謂,是不是你也賄賂過他?”
“喬清許。”姬文川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什麼時候才能懂事點?我要說多少遍,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就算不是,”喬清許說,“我也有我的底線。”
姬文川從沙發上了站起來,雙手抄在褲兜里,走到了落地窗邊。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像是戰爭終止的信號,但喬清許知道這都是假象。
半晌后,姬文川應是調整了過來,轉身看著喬清許,恢復了往常的語氣:“我沒有賄賂過陶國勇,這件事也跟我沒有關系。可以不吵了嗎?”
“我也不想跟你吵。”喬清許將視線別向一邊說。
“賄賂的事情,是我知道沒有辦法,所以不想去管。”姬文川又說,“他要收人賄賂,那是他的事,我提醒過他,他不聽,這事在我這里就結束了。你也不會去檢舉——”
說到這里,姬文川頓了頓,問:“還是說你想去檢舉?”
“怎麼會。”喬清許皺了皺眉,“他是你的朋友。”
“所以我們的爭吵并不會改變結果,我希望這事就此翻篇。
”
姬文川還是像以往那樣,善于把控談話的走向。
喬清許最在乎的他的態度,也被他一句“沒有辦法,不想去管”給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要是喬清許還揪著這事不放,倒顯得他無理取鬧了。
“行,你想翻篇就翻篇吧。”喬清許沒有說下半句,這事在他這里并沒有過去。
姬文川顯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沒轍地呼出一口氣,拿出十足的耐性說:“我這麼問你好了,如果陶國勇不是我們認識的人,你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
喬清許沒有想過。
不過現在仔細想想,他大概率……什麼也不會做,頂多把這兩人拉入客戶黑名單,不再做他們的生意。
因為就像姬文川所說,法律是需要舉證的,喬清許甚至連陶國勇和另一個人是干什麼的都不知道,更沒法證明他們之間還有其他交易,怎麼去檢舉?
喬清許的沉默已經給出了回答。
姬文川的神情放松了下來:“你現在理解我的心態了嗎?改變不了的事情就去接受,非要分個對錯只會精神內耗。你進了我們家,以后這種事還會有很多,最好盡快適應。”
喬清許皺了皺眉:“可我現在不想進你們家了。”
姬文川頭疼得不行:“喬喬。”
“我今晚睡客臥。”
說完,喬清許轉身離開了客廳。
第65章 你不是跟這事沒關系嗎
人好像都是會內耗的。
因為過于追求完美而內耗,因為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內耗,因為后悔做過的選擇而內耗。
誰都知道內耗沒有必要,但它就像長在指甲邊的倒刺,沒有人可以忍住不去拔。
喬清許自己也知道他正在進行精神內耗。
陶國勇通過他受賄的事已經成了定局,他沒法改變結果,唯一能讓自己舒坦的方法就是把這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