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黎丘行以外,他一一打電話聯系,算是在圈子里混了個臉熟。
臨近十月底,正式開拍前的最后一個環節——預展如期舉辦。
參與競拍的客戶并不是只看看圖錄,就能決定是否要入手。他們通常會在預展上近距離觀察拍品,由此判斷值不值得收藏。
而對于普通人來說,逛拍賣會預展便是接觸頂級拍品的最好機會。有些時候,預展的精彩程度,甚至不亞于博物館。
“馬上要開拍了,緊張嗎?”
在人來人往的會場中,何舒念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喬清許身邊。
和嚴陣以待的喬清許相比,她明顯要松弛許多。
“有點。”喬清許說。
他其實不想在禾豐的首席拍賣師面前露怯,但說不緊張確實太假了。
“我看你在觀察潛在買家。”何舒念掃了一眼喬清許手上的手機,“現在心里有底了嗎?”
喬清許關掉備忘錄,不得不承認:“你們的預展確實辦得不錯。”
在拍賣會預展中,普通的拍品客人是可以拿在手里觀察的。
如果有的客人拿起一件東西,很快又放下,那說明他對這件東西不感興趣。
但如果他拿著放大鏡,反復觀察把玩,那多半他會參與競拍。
雖說高足杯的意向客戶喬清許基本已經確定,但還有二十多件較為普通的東西,他也只能在預展上尋找潛在買家。
例如一件清乾隆時期的釉上彩,有客人觀察得極為仔細,喬清許便主動上前解說,絕不放過任何機會。
幾天時間下來,這二十多件東西大多都有了意向客戶,只有少數幾件東西還無人問津。
“不用緊張。”何舒念拍了拍喬清許的肩,“流拍是正常的事,這幾天多練練報價。”
撇開立場不談,何舒念其實是個不錯的前輩。
喬清許點了點頭:“好。”
和何舒念分別后,喬清許打開手機備忘錄,繼續記錄拍品前的人流量。
而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了郵件提示音,點開一看,是前同事琳達發來的資料。
【琳達:找了好久終于找到了,只有紙質版記錄,我整理成了照片,你看看能用上嗎?】
喬清許迅速回復了一句“謝謝”,接著點開了郵件下方的附件。
有了這些資料,在拍賣時他就能更詳盡地介紹,在抬價時也會更有底氣……
等等。
喬清許將隨意劃過去的圖片又劃了回來。
只見在全英文的圖錄中,高足杯圖片的下方記錄著它的各項數據。
height:××cm,diameter:〇〇cm,weight:156g。
156克?!
喬清許心里猛地一緊,立馬調轉腳步,往庫房的方向走去。路上又碰到了何舒念,問他為何神色慌張,他也無心解釋。
在庫房里找了個電子秤,喬清許來到VIP展廳,用自己的權限解除安保裝置,接著從展柜里拿出了那只高足杯。
上稱一稱,數字顯示:205克。
拿起高足杯,反復按了好幾次去皮,再重新稱重——
還是205克。
這一瞬間,喬清許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他強壓下心里的慌張,把高足杯放回原位,接著撥通了姬文川的電話。
“姬先生,你現在哪兒?”喬清許語氣急促,“我有事找你。”
“什麼事?”姬文川不疾不徐地問。
“很要緊的事。”喬清許道,“只能當面說。”
即便喬清許已經如此著急,姬文川的語氣還是很從容:“我現在要去個飯局,你要不跟我一起去?”
說完,他又悠悠補充道:“不是很重要的局,就當去隨便吃個晚飯。”
喬清許這會兒哪還有心思吃晚飯,但為了第一時間見到姬文川,他也只能應了下來。
大約半小時后,姬文川的車在預展會場接到了喬清許。
一上車,喬清許連安全帶也來不及系,就萬分焦急地說道:“姬先生,那只高足杯,是贗品。”
車輛緩緩滑入主干道中,平穩得仿佛無事發生。
姬文川微微歪起腦袋,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贗品?”
“對。”喬清許說,“我收到了我前同事發來的資料,這只高足杯的重量應該是156克,但我剛才稱了馬上要拍賣的那只,是205克!我就說拿起來感覺很笨重,果然是贗品。”
姬文川眉頭微挑:“這你都感覺得出來?”
“因為我會制瓷,熟悉泥坯拿在手里的手感。”喬清許沒有發現姬文川的異常,繼續說道,“這只高足杯出自明成化時期,當時的地質跟現在不同,泥料里的雜質也會不同,所以即便外觀做得一模一樣,重量也很難做到還原。
“鑒定專家只會鑒定胎釉、工藝、款識等等,并不會鑒定重量,如果不是我找到了半個世紀前的圖錄,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這是只贗品。
“姬先生,現在怎麼辦?這只高足杯怎麼會是贗品?馬上就要開拍了,肯定不能把贗品賣給別人。”
喬清許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姬文川的反應仍然很平淡。
他下意識以為姬文川只是處變不驚,然而下一秒,姬文川說出的話,讓他的大腦徹底一片空白。
“是贗品,又如何?”姬文川淡淡地問。
喬清許愣愣地看著姬文川,所以……他一直都知道?
第22章 忒修斯之船悖論(一更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在遭遇變故時,若是身邊有可以依靠的人,那多半會大腦空空,非常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