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買完東西后,姬文川卻輕飄飄地對他說:“穿你一開始的那身就好。”
于是喬清許明白了,姬文川帶他買東西跟飯局沒有任何關系,純粹是心血來潮,想要裝扮他這件“藏品”。
愛好收藏的人似乎都有這個癖好。
東西買回來,自然不能亂丟,要有合適的柜子去擺放,去呈現,這樣觀賞自己的藏品時才能賞心悅目。
連喬清許自己也是這樣,為了在家里放他收藏的博物館周邊,還專門買來了精致的玻璃柜。
而像姬文川這樣的大收藏家怎麼可能沒點講究?
這麼一想,喬清許一下心安理得了不少。
因為姬文川樂意的并不是給他花錢,而是把他裝扮得好看,從而愉悅姬文川他自己。
但那句“在飯局上好好表現”,又讓喬清許陷入了另一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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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齋。
富麗堂皇的包廂里,客套的寒暄聲不絕于耳。
在這個總、那個老師的稱呼中,喬清許認出了不少國內收藏圈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有拍賣行老總、著名畫家、藝術品經銷商……等等等等,都是他平時難以接觸到的人。
這些人的年紀普遍較大,各個都是長輩,但在入座時,卻是姬文川坐在了主座。
就連姬文川左手邊的次主座,他們都心照不宣地讓給了喬清許。
如果說參觀雅頌寶庫,讓喬清許對姬文川的家底有了大致的概念,那現在他是對姬文川在圈子里的地位也有了明確的認知。
怪不得姬文川讓他穿得不要太隨便,也不要太正式。
跟長輩吃飯,肯定是不能隨便,但這些長輩只是年紀虛長,社會地位完全比不過姬文川,所以也不用太過重視。
當然,能做到坦然自若的也只有姬文川。
身為狐假虎威的狐貍,喬清許難免還是感到拘謹。
“現當代藝術可以炒一炒,也該輪到這一塊兒了。”
“人家姬老板不喜歡新東西,書畫這塊還是可以再發掘發掘。”
“最近跟鄰國關系緊張,翡翠供貨受到影響,玉器的價格可以再抬一抬。”
餐桌上的圓盤緩慢旋轉著,精美的菜肴讓人眼花繚亂。
喬清許沒怎麼抬頭,就看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不過他的心思始終放在這些人的對話上。
很顯然,每個人都想巴結姬文川。
想讓姬文川欽點某個板塊,從而讓這個板塊熱起來。
但姬文川的態度就和喬清許初次拜訪他時一樣,不答應也不拒絕,誰跟他聊,他都耐心聽著。
這些人似乎都了解他的性子,該說的說了,便點到即止地換個話題,絕不執著于得到回應。
是時,埋頭吃飯的喬清許捕捉到了與他相關的關鍵詞。
“姬老板,那件高足杯你是確定交給福至拍賣行了嗎?”
他抬起頭來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人是何止念,何舒念的哥哥,禾豐拍賣行的大老板。
“是。”姬文川看了眼身旁的喬清許,說,“他們給的條件很不錯。”
“能有多不錯?”何止念笑著問,“兩億的保底價嗎?”
何止念的氣質跟何舒念很像,都是混藝術圈的,對外表很是上心。
他穿著正式的西裝三件套,頭發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只是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讓他看上去比何舒念多了一絲精明。
“兩億也太夸張了吧?”
“什麼時候福至已經發展得這麼好了?”
“沒想到福至竟然能從禾豐手里搶東西,還真有點本事。”
“那可不,人家繼承人回來了,喝過洋墨水的,能跟之前一樣嗎?”
“何老板怕是半夜都被氣醒了吧?”
“所以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不能小瞧了現在的年輕人。”
在座的其他人都針對這事聊了起來,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有想打探喬清許深淺的,盡管這些人的立場各不相同,但好奇卻是相通的。
喬清許突然明白過來姬文川為什麼會帶他來這場飯局了。
一個圈子有一個圈子的秩序,姬文川處于這個圈子的金字塔頂端,一個簡單的舉動就有可能引起秩序的混亂——
他是以后都不再跟禾豐合作了嗎?
難道拍賣行業的天要變了?
這個姓喬的新人到底什麼能耐,能讓姬文川這麼偏向他?
每個人的表面都談笑風生,心里卻在審時度勢。
而姬文川要做的就是給他們一個交代,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細細品味出這一層后,喬清許回看當初他去找姬文川的舉動,確實是無知者無畏。
他以為姬文川只是把杯子交給他們拍賣就好,殊不知,這樣做會引起核心圈層的大地震。
難怪姬文川會三番五次拒絕他,估計也是不想自找麻煩。
現在麻煩確實找上門來了。
就比如這何止念,明顯是想討一個說法,為什麼姬文川會選擇福至。
而能否說服他,以及這滿桌子的人——
依著姬文川剛才在車上的意思,是要看喬清許表現如何了。
“要告訴何老板你們給的條件嗎?”姬文川轉過頭來,看著喬清許問。
他的語氣甚是隨意,但實際上他和喬清許都知道,兩人之間達成的條件沒法光明正大擺在臺面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