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刀又趴回隔板上,說:“到處鏟鏟地皮。”
鏟地皮就是去鄉下收貨的意思。
“你最近有計劃去嗎?”喬清許又問。
“有啊。”牛小刀說,“我今兒就打算去花寨村呢。”
這個地名喬清許沒聽過,估計是個很偏僻的地方。他從工位上站起來,對牛小刀說:“你帶我一起去吧。”
牛小刀有些驚訝:“你要跟我一起去?”
“嗯。”喬清許說,“去看看有沒有好東西。”
反正待在拍賣行里也閑得發慌,還不如跟牛小刀四處轉轉,至少當面收來的東西比網上送拍的靠譜多了。
牛小刀是個典型的話癆,從上綠皮火車開始就一直在說話。
不過一會兒工夫,喬清許便了解到他今年二十八歲,畢業于北大歷史學系,當過代練,送過外賣,最后還是干起了專業對口工作——二道販子。
喬清許也不知這人嘴里有幾句真話,但他侃大山的功夫著實厲害,喬清許沒怎麼搭話,他便和周圍的大爺大媽聊了起來,還真讓他聊到一個家里有寶貝的大爺,留了聯系方式,說是改天去收。
花寨村比喬清許想象中還要偏遠,坐了三小時綠皮火車,還得坐中巴車前往。
牛小刀應該也是疲了,上中巴車后就安靜了不少,刷起了短視頻。
喬清許戴著耳機靠在椅背上補眠,這時牛小刀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把手機屏幕遞到他面前,說:“你看這人花三千學的街舞。”
是個搞笑視頻。
喬清許意思意思地笑了笑,重新帶上了耳機。
沒過一會兒,牛小刀又碰了碰他,說:“你看這狗拉屎好搞笑。
”
喬清許:“……”
又過了一會兒,牛小刀第三次靠了過來,喬清許想說自己昨晚沒睡好,需要休息一會兒,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因為這次的小視頻里出現了姬文川為畫廊剪彩的畫面。
“這個畫廊一開業,現當代藝術這塊兒怕是會熱一陣子了。”牛小刀說。
喬清許慢慢取下兩只耳機,問:“你還關心這些?”
“那當然。”牛小刀一副“少看不起我”的模樣,“我可是業內人士。”
業內人士……
喬清許琢磨著這四個字。
安茉肯定算不上業內人士。
文物局和收藏家偶爾會有交集,但并不是一個圈子,所以安茉不了解姬文川也很正常。
但牛小刀肯定了解。
想到這里,喬清許問:“那你跟姬先生接觸過嗎?”
——已經不算陌生人了,在別人面前提起時,還是不要直呼全名為好,否則會有背后議論或貶低之嫌。
事實證明也確實不用喬清許點明,牛小刀就知道“姬先生”指的是誰。
“我去哪兒接觸?”他一副“你也太高看我了”的模樣,“去過他私人博物館算嗎?”
輕看他,他要自夸;高看他,他要自貶。
喬清許大概摸透了牛小刀的性子,故意說道:“所以你也不了解。”
“那也不是完全不了解。”牛小刀果然上當,“他喜歡男的,你知道嗎?”
心里的猜測被證實,喬清許并不意外,但這信息來得太突然,他還是有些受沖擊:“是嗎?”
“他就喜歡長得漂亮又斯文的男的,帶在身邊的都是這類型。不過最近倒是沒怎麼見他帶人出席活動……”
胡說。
明明畫廊開業他才帶了小情人。
而且那小情人明明是可愛掛的。
“咦?”牛小刀突然把目光移到了喬清許臉上,“你是才入行的對嗎?”
喬清許從小在拍賣行長大,早就是個“老人”了,但他也不想多費口舌解釋,只問:“怎麼了?”
“你要不去求包養試試?”牛小刀開玩笑地說,“你要是真被他看上,那日后絕對平步青云。”
說完,他還強調了一下:“我說的是‘日后’。”
喬清許腦子轉了個彎才聽懂這個黃段子。
他立馬反感地皺起眉頭:“不可能。”
“別那麼嚴肅嘛,開個玩笑而已。”牛小刀說,“要不是我氣質不行,我都想去求包養了。”
喬清許沒心思跟牛小刀開玩笑,他又說了一遍:“絕對不可能。”
他寧肯天天去鄉下鏟地皮,也絕不會去做那麼沒有節操的事。
第6章 現實和理想的落差太大了
中巴車最終來到了一個小鎮,這鎮子非常袖珍,只有一條像樣的大馬路,兩旁修有少許樓房,除此以外便是一望無垠的玉米地。
這會兒正值秋收時節,不少農民正在田里勞作,下午的太陽尤為毒辣,玉米地上方仿佛有熱氣蒸騰。
“進山里就涼快了。”牛小刀走在前面,回頭對喬清許說,“這里以前是個窯口,抗日戰爭那會兒荒廢了,不過村民家里還是有些好東西的。”
“你之前來過這里嗎?”腳下的田埂很細,喬清許每走幾步就得往下看看。
“兩三年前來過,收了一堆清晚期的盤子。”牛小刀說,“現在值錢的東西又跟兩三年前不一樣了,沒準兒能撿漏。”
收藏就跟炒股一樣,受到追捧的東西會漲,無人問津的東西會跌。
許多藏家都會看著風口買入或出手藏品,因此藏品的價格有漲有跌,并非是年代越久,就一定會上漲。
不過像姬文川這樣的大收藏家不需要考慮這些,因為他的決定就是風向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