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裝修沒變，窗外璀璨的夜景也沒變，甚至坐著的是同樣的兩個人，可吃飯的感覺卻和回憶里截然不同。

蘇淮坐在周憬琛的對面，看著滿桌精致餐食和周憬琛那雙在曖昧柔和燈光下看不真切的雙眼，只覺得不安。餐桌的距離很短，可他清楚意識到，他和周憬琛的距離很遠很遠。

那些周憬琛曾經對他不必試探就敞開的心門，不僅全部關得嚴嚴實實，還上了鎖。

“路上堵車。”蘇淮壓住自己總是忍不住飄遠的心緒，面色冷靜地同周憬琛解釋。

蘇淮低頭看了眼餐桌上的菜，握著餐具的手輕不可微地顫了顫，抬頭看向周憬琛時，眼神有些飄忽。

“我以為是你不想見我，所以才這麼慢。”

周憬琛說話間，自然地向蘇淮碗里夾了一塊糖醋排骨，他的聲音帶著點委屈，好似在蘇淮面前把姿態放得很低。

可蘇淮卻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他抬頭，對面那人的目光仍舊和從前一樣直白、毫不回避，只是里面裝的不再是毫不掩飾、赤誠坦蕩的喜歡，而是散漫的從容和讓人無法探究的深沉。

事實上，周憬琛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想見周憬琛，所以一路上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好幾次路口都想轉彎調頭。

可他又怕，怕周憬琛報復，怕他手里的那些東西放出來會擾亂自己的計劃，造成他不愿也不能承擔的損失。

“當然不是。”蘇淮否認，甚至扯出一抹笑容，“能和齊氏集團的大少爺吃飯，我求之不得，樂意得很，怎麼可能不想來。

”

蘇淮在當天宴會結束后就讓助理去查了一下周憬琛為什麼會出現在賓客邀請的名單上，意外得知了周憬琛是齊氏總裁獨子的信息。

在他們談戀愛的時候，周憬琛從未向他提及過自己家里的信息，那時蘇淮心疼周憬琛父親破產母親離世，也從來不提不問。現在看來，他們即便是關系最親密時，也都隱瞞了對方許多事情。

“齊氏集團的大少爺?”周憬琛重復一遍蘇淮口中對于自己的定位，也笑了出來，然后無情戳穿他，“蘇淮，這麼多年不見，你的謊話還是張口就來。”

“我剛剛坐在這里，看見你的車在下面那個路口轉了兩圈。”

一時間氣氛凝滯，蘇淮放下筷子，克制地問道，“既要我來見你，又要我承認不想來見你。周總，您到底想干什麼?”

聽到蘇淮叫他周總，周憬琛的眉毛下意識地皺起來，隨后又露出散漫又帶著嘲意的笑容，“不干什麼，逗弄寵物還需要什麼原因?”

蘇淮在這一刻，意識到周憬琛反復無常，壓抑著內心冒起的火氣，向周憬琛確認，“你在電話里說，我來見你的話，你就不會放出手里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

“先吃飯吧。”周憬琛并不正面回答蘇淮的問題，他又開始給蘇淮夾菜，可蘇淮只看著他，似乎非要等周憬琛給一個答案才肯動。

周憬琛于是后退一步，對蘇淮說，“看你這頓飯的表現。”

弄不清楚周憬琛哪句話是認真哪句話是戲弄，又因為那些視頻的存在只能一直被周憬琛牽著鼻子走，蘇淮整個人有些煩躁。

他拿著筷子，看著這一整桌自己從前最喜歡吃的菜，卻沒什麼胃口，只能潦草地隨便吃幾口。低頭吃飯間隙，周憬琛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他身上，這讓蘇淮很不自在。

他一點也搞不懂現在的周憬琛。

“這些全都是你喜歡吃的菜，怎麼才吃這麼一點。”周憬琛忽然開口，同時，朝著蘇淮伸出了手。

蘇淮戒備地看著周憬琛突如其來的動作，在周憬琛的手快要碰到自己時，下意識地后退回避，椅子在地面拖拉出刺耳的聲音。

那聲音在把這個看似溫和曖昧的場景撕出一道裂縫，也把周憬琛平靜從容的表情刺開一個陰暗的口。周憬琛的面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

蘇淮見他面色不好，思索著他剛剛說出口的話，以為他是對自己“只吃這麼一點兒”的表現不滿。于是，他忍著胃里的不適，強迫自己繼續吃。心想，反正就一頓飯，順他的意又不會死。

吃到蘇淮簡直有些犯惡心的時候，周憬琛的聲音才冷冷落下，“吃不下就別吃了。”

放下筷子，蘇淮胃里的不適更強烈了些，“這頓飯滿意了嗎?周總?”

周憬琛認真地看著蘇淮，過了片刻，才答，“不滿意。”

他不滿意蘇淮下意識對他的躲閃和抗拒，不滿意蘇淮對著他說話時冷冰冰的態度。周憬琛想到那天，他對宋柯就不是這樣。

“那您到底要怎麼樣?”蘇淮這會兒胃部的疼痛更嚴重，沒有太多的余力去把控自己的情緒，他聽見自己聲音里有隱忍的怒氣。

周憬琛看著他，目光滑過，他透著不耐的眉眼，挺翹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張泛著誘人紅色的嘴唇。

他有些失神，然后緩緩開口，“跟我睡一覺。”

蘇淮愣住，他有些不敢相信周憬琛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