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S市本土發家的五星級酒店規模龐大,是全國連鎖性質的,旗下幾百家分店用的都是同一套ERP財務管理系統,正是出自鉑曼之手。
因著這層關系,鉑曼設宴也從來都是選在這里,熟悉的雙層宴會廳,上次唐紈過來,是參加匡海山的歡送會。依稀記得那日結束后,他將醉酒的賀準送回家的情景,當時的自己恐怕怎麼都想象不到,只短短兩個月過去,他跟他的關系竟然會如此地突飛猛進。
“唐助?”耳畔一道聲音喚回唐紈游離的神智,他抬眸循聲看去,是林見山。
此刻夜幕降下,宴席已開,滿廳觥籌交錯,賀準與辛悅是人群中兩簇自帶光環的焦點,他自認不勝酒力,找了個角落躲懶,卻還是沒能得逞。
“抱歉。”唐紈沖對方歉意一笑,“剛剛在想事情,有些走神。”
林見山捏著高腳杯,一身純黑色英倫三件套將他的體型完美勾勒,相貌中等,氣質卻是上乘。
“沒關系。”他看唐紈兩手空空,溫和詢問:“怎麼不去吃點東西?”
辛悅早年一直在國外進修,口味也逐漸被西方的飲食結構所同化,弄的是冷餐酒會,唐紈向來吃不慣這些,對他道:“最近胃口不太好。”
林見山寬慰他:“內審的事已經了結,可以輕松一段時間了。”
唐紈笑笑:“是。”
林見山轉過身與他并肩站著,一齊看向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江對岸的地標LED大屏上,細碎的光影方塊在變幻中堆疊出新年快樂四個大字,匍匐其下的粼粼江水被染上一層明紅。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又是一年,人又老了一歲。
”
唐紈略帶訝異地偏頭看他一眼,斟酌片刻接過話:“林律風華正茂,現在就感慨這些會不會為時過早。”
林見山轉過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言不諱:“我倒是不擔心,就是家里催得急。”
唐紈當下了然:“催婚?”
“嗯。”
“林律這樣優秀,身邊應該不缺女孩子喜歡。”
“不缺女孩子喜歡有什麼用。”林見山突而笑了一下,話說到一半便頓住,酒杯擎在手里晃了晃,頭頂燈光折射在上面,照著杯壁剔透晶瑩。
唐紈心下暗驚,面上卻心照不宣地沒再接話。
酒過半酣,氣氛正濃,背景音從舒緩的鋼琴奏鳴樂切換成了歡快活潑的舞曲,人群中不知誰先吆喝了一嗓子,起哄聲緊接著一疊又一疊,吵著讓在場的這對異性高管領舞。
賀準笑著拒絕,明明唇角上揚著,一派溫文爾雅,眸色卻冷淡得很,在場大多數都是職場上的人精,覺出不對勁兒,吵嚷漸而弱下去,不敢過分造次。
“我不會跳舞,這點辛悅總是清楚的,但又不想掃大家的興。”賀準慢悠悠地說:“這樣吧,找個人替我行不行?”
眾人哪兒敢說不行,一旁抱臂冷眼的辛悅面無表情地沉默著,不想陪他逢場作戲。
賀準把目光遞到遠處,朝唐紈身旁的林見山一抬下巴,“不如就讓林律來吧。”
貿然被點名,林見山一愣,還不等他開口,就聽賀準又說:“我好像記得林律的履歷上是寫著,曾獲得T大交誼舞比賽一等獎,應該沒錯吧?”
林見山:“……”
他大學那會兒是參加過這種無聊透頂的比賽,但誰他媽把這種獎往履歷上寫啊,不僅毫無含金量,反而徒增笑柄好嗎?
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拆領導的臺顯然更加拎不清,林見山嘴角抽搐兩下,勉為其難道:“可能吧……我忘了。”
賀準朝這邊傾了傾酒杯,“林律謙虛了。”
“……”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謙虛的。
林見山跨步上前,紳士得體地躬身朝辛悅伸出邀請的手,絲毫沒有下屬面對高層時的局促怯場,抑或是諂諛獻媚,辛悅原本是想當面拒絕,見他表現得如此端方有禮,頓了頓,翩然伸出手。
領舞入場,氣氛被炒熱,周遭涌出幾對男女陸續邁著舞步加入,滌綸印花地毯上裙擺盛開。
人群在金碧輝煌的水晶吊燈下輕歌曼舞,林見山一手虛虛搭在辛悅腰側,突然開口:“學姐,好久不見。”
辛悅停下舞步,蹙起眉:“你是?”
林見山從口袋里拿出黑框眼鏡,戴在臉上,又往上推了推。
辛悅眼神起了變化,驚訝居多:“你是……隔壁T大法學系的林放?”
林見山點點頭。
“怎麼改名了?”
“說來話長,難為學姐還記得我。”
“男大十八變,你若不提,我還真認不出。”
“倒是學姐你,依舊光彩照人。”
辛悅莞爾,倆人不再跳舞,索性移步出了舞池。
那邊廂,賀準甩開圍過來敬酒攀談的下屬們,穿過大廳徑直走到唐紈身旁,上來第一句就是:“東西吃不慣?”
唐紈嗯了一聲。
賀準主動請纓:“那邊餐臺上的甜品不錯,我去拿給你。”
“別。”唐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老天爺,眾目睽睽之下這人到底在想什麼。
慌忙找個借口:“我嘗過了,很甜,不喜歡。”
“那走吧。”賀準又說,“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去吃宵夜。”
唐紈又是一驚:“你要提前退場?”
“嗯哼。”賀準欣然點頭:“這些餐食我也吃不慣,又空腹喝了幾杯酒,胃里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