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鋼琴曲切了好幾首,咖啡館的門關了又開,服務生過來給他續了兩次水,唐紈過意不去,又點了份甜品,趁餐點還未送上來,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這家咖啡館的內部裝潢其實很是繁復精美,或許是這棟延續百年的建筑物本身沉淀下來的底蘊,讓它不像是一家普通的咖啡館,倒有種藝術館的氣息。
從洗手間出來,右手邊有一塊凸出地面約十公分的臺子,上面竟放著一架纖塵不染的施坦威,讓唐紈想起譚女士家里那架擱置的雅馬哈,于是目光往那里多停駐了片刻,卻在收回的半路突然頓住。
鋼琴架旁邊的一處卡座,因為四周高大蔥郁盆栽的遮擋不太引人注目,卡座兩側坐了一對格外出眾的男女,男的英俊倜儻,女的花容月貌,這樣的俊男靚女出現在這樣的咖啡館里,實在是相得益彰算不上稀奇。
問題在于,那個男的是賀準。
原本可以不動聲色地離開,心里是這麼想的,腳步卻鬼使神差地調轉方向,朝著那處卡座走去。
賀準遠遠地看見往這邊走來的唐紈,微微一愣,眼神算不上錯愕,只一瞬便恢復了泰然自若。
“你怎麼在這兒?”
等唐紈剛一走近,他倒先發制人地詢問起來。
“路過。”唐紈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旁邊坐著的那位身份未知的美女,表情很木,顯得語氣也干巴巴的,“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賀準回憶起什麼,挑眉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是來相親的。”
他說著,環顧了下周遭,看向唐紈輕佻地問:“怎麼不見你的那位真命天女?”
他的態度讓唐紈不可避免地想起初識的那段時間,對方就總是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自負又輕狂,讓人反感。
于是眉心一蹙,話不經大腦地反唇相譏:“那你又是來這里做什麼的,想不到啊,賀總濃眉大眼一表人才,竟然跟我一樣也需要相親。”
卡座上,那位妝容精致穿著dior套裝的美女瞇起眼睛,帶著被冒犯到的審視目光在唐紈身上冷冷地逡巡一圈,問賀準:“他是誰?”
賀準嘆口氣,站起身,一把擒住唐紈的手腕,扭頭對她說:“你稍等一下,我跟他借一步說話。”
美女淡漠地嗯了一聲,移開視線看向窗外。
唐紈被拽著帶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剛站穩,就聽賀準說:“對不起,我剛不該跟你開玩笑。”
他的道歉來得太迅速,唐紈還沒來得及生完氣,亦不知該作何反應,倉促垂下目光,發現手腕還在對方掌中攥著,于是低聲說:“你先松手。”
賀準依言照辦,倆人挨得很近,他近距離看著他的眉眼,干凈出挑,如畫般精致,表情卻冷淡得很,便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
他靠得過于近了,唐紈后退半步,沒路了,后背抵在了冰涼堅硬的墻壁上。
“沒有。”他含糊地答,偏開臉,“你回去吧。”
賀準不肯罷休:“你來這兒到底是干什麼的?”
“你不是猜到了嗎,相親。”
“對象呢?”
唐紈朝自己卡座的方向望去,那里依舊空無一人,桌面上只孤零零地放著他之前點的甜品,以及新續的檸檬蘇打水。
他意識到自己大概率是被放鴿子了,但在賀準面前,絕不能承認。
“已經見過了。
”
“是嗎?”散漫話語里壓著咄咄逼人的霸道,“那她怎麼樣,長得漂亮嗎?”
唐紈吞咽一下,反問回去:“跟你坐在一起的人又是誰?”
脫口而出的瞬間,壓根沒想到這話問得有多僭越。
賀準短促地笑了一下,用一種討論明天是否有雨的語氣道:“她是辛悅。”
唐紈呆愣,像是聽錯了,“辛……誰?”
“辛悅。”賀準輕描淡寫地解釋:“辛衍的姐姐,辛叢定的大女兒,蘭致集團的現任副總裁。”
“謝謝你,還能如此隆重地介紹我。”
一道女音陡地從旁邊襲來,質感冷硬,語速卻有種養尊處優般的從容緩慢。
唐紈悚然一驚,扭頭看到方才那位美女不知何時走到倆人身旁,立在幾步之外,小臂上挎著愛馬仕黑金,望向賀準,“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見。”
賀準看著她紳士地問:“需要我送你嗎?”
辛悅看了唐紈一眼,道:“如果你方便的話。”
“哦,不方便。”
“……”
“但我可以幫你叫個滴滴專車。”賀準掏出手機,邊解鎖邊問:“直接送你回酒店還是?”
“不必了。”辛悅轉身,倩影婀娜,翩然走遠,“忙你的去吧。”
坐進賀準的副駕,唐紈還沒回過味,自己原本是干什麼來的,哦對,相親,可對方人呢?
手機在掌中震動一下,那位堵車堵到現在還未現身的妹子終于發過來一條消息:抱歉啊,不是有意放你鴿子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可家里不同意,相親是為了應付我爸媽,到時候你直接跟介紹人說咱倆是見了面后覺得性格不合談不攏就行了。(抱拳)(抱拳)(抱拳)
唐紈舒了口氣,回過去:好的,沒事,祝你和你的男朋友有情人終成眷屬。
“笑什麼?”
“沒什麼。”
唐紈收起手機,目視前方繃直腰背坐得筆挺,片刻后,雙肩驟然一塌,轉頭看著賀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