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紈把唐彌抱下車:“沒什麼大礙,這兩天已經結痂了。”
“抱歉。”齊佳右手橫在身前攏著另一邊的胳膊肘,是個矜持中帶著些許拘謹的姿勢,神色亦是黯然,“那天都怪我。”
“別這麼說,你也是受害者。”
齊佳這才勉強咧開嘴笑了笑。
校車遲了幾分鐘,倆人牽著孩子在路口等,半晌,聽齊佳用試探的口吻問道:“小唐,那天那個男人……是你朋友嗎?”
“不是。”唐紈微妙地頓了頓,“他是我公司的領導。”
“哦。”齊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轉瞬間笑容清淺:“我說呢,他講話挺不客氣的。”
這話其實有點超過了,不像齊佳素來的性格,唐紈暗暗詫異,面上并未表現出來。
校車姍姍來遲,待目送小朋友們上了車,唐紈同齊佳道別,卻又被她叫住。
“小唐,你這周六晚上有空嗎?”
“怎麼了?”
“想請你來我家做客。”
見唐紈眼神錯愕,齊佳忙補充道:“別誤會,那天是豆豆生日,我想請點人來家里熱鬧熱鬧,讓孩子開心。”
她這麼一說,唐紈想拒絕都得先斟酌,遲疑片刻說:“行,到時候我帶小彌過去。”
齊佳眼睛一亮,欣然道:“謝謝你肯賞光。”
“不用客氣。”唐紈騎上小電驢,特意補了句:“都是為了孩子。”
周一的鉑曼園區繁忙且有序,研發一部剛空降了新總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在了梳理在途項目上,是一項事關全部門的大工程。
一部雖說是鉑曼的精銳隊伍,這幾年在匡海山的帶領下,管理松散,流程僵化,小部門協作慣會推諉扯皮,內耗嚴重,這是賀準來的頭一天在部門大會上一針見血指出的沉疴痼疾。
原以為他這個初來乍到的總監會水土不服,結果人家不但對現況了如指掌,且已經把診號脈開了方子,準備大刀闊斧地整頓內務。
緊張的氛圍彌漫在整層的辦公區域,而這一天,也是唐紈正式調去研發二部的日子。
曾經的好兄弟曾杰早已把他當成了背信棄義的叛徒,沈嬌一大早就開會去了,畢成被逼站了隊,也不敢找唐紈說話。他獨自一人在自己曾經的工位上收拾要搬走的東西,周邊同事時不時扭頭瞥過來,聲音不高不低地竊竊私語著。
唐紈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東西全部規整好后,找行政的人借來小推車,一趟搬走,頭也不回。
到了研發二部,人生地不熟,匡海山把他的工位安排在了自己辦公室附近,緊挨著領導,這里更加沒人愿意光顧,一上午過去,唐紈也樂得個清閑。
沈嬌開完會在微信上問他午飯要不要一起吃,以前在一部的時候,四人小分隊經常同進同出,關系是出了名的好,現在曾杰跟畢成已經單方面和他劃清界限,只剩下沈嬌一個,他不想惹人非議,便拒絕了。
怕遇到熟人引起不必要的尷尬,唐紈刻意錯開了用餐高峰期,吃罷飯,又獨自溜達去了園區人工湖附近散步消食。
天氣驟然轉涼,沒多少人在戶外逗留,一夜秋風掃落葉,清潔工還沒來得及打掃,湖面覆著一層明艷的澄黃。
一只四腳踏雪的野貓從灌木叢里鉆出來,不怕生地在唐紈腳邊蹭來蹭去。
他蹲下身撓了撓貓下巴,貓咪索性躺地上仰起了肚皮,發出愜意的呼嚕聲。
“調去新部門第一天的人,居然這麼清閑?”
許是擼貓太過沉浸,以至于連旁邊有人都未覺察,陡然響起的戲謔聲把唐紈嚇了一跳,貓兒也警惕地豎起了飛機耳。
他抬頭循聲望去,幾步開外的賀準單手插兜,夾了根煙站在那里,深灰色襯衫馬甲搭配筆挺西褲,端的是玉樹臨風,好似不怕冷,裊裊白煙從他屈起的指尖升騰,又瞬間被風卷走。
掌心一空,野貓呲溜一下鉆進灌木叢,眨眼便沒了影兒。
唐紈拍了拍手,站起身面向賀準,語氣絲毫不客氣:“午休時間也要管?”
賀準把煙掐滅,丟進旁邊垃圾桶,長腿闊步朝他走過來。
許是氣勢太盛,又因在公司,領導效應顯著,唐紈虛了虛,不自覺后退半步。
賀準在半米之外駐步,笑容倜儻:“跑什麼,既然碰上了,就聊聊天吧。”
唐紈意外地看他一眼:“聊什麼?”
“問個問題。”賀準雙手插兜,閑庭信步般的:“你覺得匡海山有多重視你?”
唐紈愣了愣,他沒想到,看起來灑脫的賀準居然還執著于此,即便他調去研發二部已經成了既定事實。
“不知道。”
似乎料到他會這樣敷衍地答,賀準好整以暇道:“我的看法是,匡海山只是不想讓你繼續留在研發一部,看著你為我做事,僅此而已。”
他點到為止,說一半藏一半,唐紈卻懂了他要表達的意思。
研發一部和二部之所以涇渭分明,是因為這兩個部門從深耕的業務領域到技術層面的玩法,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套路,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在擅長的領域才能無限接近成功。
如今看來,會水土不服的人不是賀準,而是他唐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