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rtin手上沒活兒,見他也難得清閑,索性歪靠過來,見縫插針地吸了口電子煙,在裊裊白霧中打開了話匣子:“你說佳姐這人也挺有意思的,穿一身名牌偏要來酒吧打工,那點工資都不夠抵她包上的五金配件,到底圖啥?”
唐紈皺著眉將飄到臉上的濃煙扇走,語氣涼颼颼:“管好你自己。”
Martin被懟了一嘴也不生氣,繼續嬉皮笑臉道:“我猜啊,佳姐八成是對你有想法。”
唐紈飛出去一記凌厲的眼刀,Martin收聲,抬手做了個給自己嘴巴上拉鏈的動作。
談話稍歇,又一位酒吧服務生穿過舞池紛亂的人群快步走過來,把懷里托盤往吧臺一擱,指著遠處說:“那邊有一桌剛叫了瓶麥卡倫12年,點名讓佳姐親自送過去。”
唐紈與Martin對視一眼,直起身問:“哪邊?”
Martin嘖了一聲,頗為不齒道:“你去跟他們說,我們這里是正經酒吧,謝絕陪酒。”
唐紈笑了笑,秀氣的側臉叫頭頂曖昧的燈光襯得愈加生動明媚,朝吧臺后的Martin伸出手:“拿來,我給他們送過去。”
Martin愣住,收起散漫表情,陡然嚴肅起來:“小唐,你可別沖動,他們人多。”
路虎攬勝開出寬闊的主干道,拐進市區一條頂有名的酒吧街,兩側泛濫的霓虹穿透擋風玻璃,照亮了車內那張意興闌珊的英挺面孔。
后座空間足夠寬敞,容得下賀準搭起兩條大長腿,熨燙筆挺的西裝褲管下露出半截黑襪,他狹長的眼皮半闔,視線漫無目的地遞向窗外街景,耳邊是駱云飛唐僧念經似的喋喋不休。
“你啊你,讓我說什麼好。”駱云飛把著方向盤,邊留心避讓著冷不防會從哪個旮沓角竄出來的紅男綠女,邊數落他:“原本給你準備的接風宴,結果你揮一揮衣袖走了,多好的一個融入新團隊的機會,唉……”
賀準單手扯下領帶,又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不以為意道:“那不是挺好的,我在他們反而放不開。
”
駱云飛透過后視鏡覷了賀準一眼,輪胎碾過減速帶一個輕微顛簸,他跟著撇了撇嘴:“哦,是這樣嗎,如果那個小唐在的話,你還走嗎?”
“小唐,酒給我吧。”
舞池人影搖曳,齊佳半路將唐紈截住,化著精致妝容的她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秾艷,嬌小的身材讓收腰的女式襯衫襯托得更加凸凹有致,頸下領口開得很深,事業線更是一覽無余。
唐紈費解地皺了下眉:“佳姐,那幾個人——”
“沒關系。”齊佳笑了笑,從他手里奪過酒瓶,“我有分寸。”
唐紈搞不懂齊佳,就像調酒師Martin說得那樣,渾身名牌的貴婦卻在這種烏煙瘴氣魚龍混雜的酒吧打工,正如齊佳也搞不懂唐紈,985畢業的高材生未婚帶娃,不過這樣也好,齊佳偶爾會這樣安慰自己,他們都是懷著秘密身不由己的人,才有理由抱團取暖。
唐紈目送齊佳婀娜的背影沒入燈光昏暗的舞池盡頭,終是放心不下,擠開人群又跟了上去。
“美女先別急著走啊,陪哥兒幾個喝一杯。”
舞池邊沿的半開放式包廂,過來送酒的齊佳果不其然被卡座里的一個男的攥住了手腕,肥大的舌頭頂了頂腮,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帶著猥褻性暗示的目光堂而皇之從她胸口掃過。
唐紈沉下臉,快步走過去:“放開她。”
“就這家吧。”駱云飛站上臺階,把車鑰匙拋給門口的泊車小弟,扭頭對賀準說:“回頭記得把報銷單給我批了,過了晚上六點,我這算加班。”
賀準于臺階下默默駐步,抬頭極其挑剔地掃了眼這家店面的門臉,他是有著輕微潔癖的,因此對這類場所也有一定的要求。
“你確定?”眼前富麗堂皇的大門就像是張愛玲筆下爬滿虱子的華麗錦袍,越是光鮮靚麗的地方越能藏污納垢,賀準不吝吐槽:“這不就是一娛樂會所嗎?”
“……”駱云飛憤懣回懟:“娛樂會所怎麼了,看不起娛樂會所啊,這家店我陪客戶來過幾次,坐的是包廂,酒水嘛還成,環境也算干凈衛生,且無不正規服務,童叟無欺,絕對安全。再說,我一結了婚的人,你指望我對全市的酒吧如數家珍為你精準篩選,這合適嗎哥?”
酒吧厚重的玻璃門突然被人從里面撞開,截斷了駱云飛的長篇大論,他一個愣神,劈手抓住最先往外竄的一男的,問:“哎——跑什麼,怎麼了?”
“趕緊走吧,”男人一臉晦氣地揮揮手,好心相勸:“這里頭有人鬧事。”
“呃……”駱云飛哽住,轉頭悻悻然地瞅向賀準。
對方似笑非笑:“絕對安全?”
“艸……”駱云飛郁悶地抹了把臉,認命道:“媽的,出師不利,走吧,我帶你去別——”
“唐紈!小心!”
一道尖細女聲陡地破空而來,讓門口倆人的身形同時頓住。
唐紈?!
未及駱云飛給出反應,眼前身影倏而閃過,賀準兩步跨上臺階,逆著洶涌出逃的人群,閃身進了酒吧。
留下駱云飛半張著嘴,半晌,遲緩地從嗓子眼里擠出兩個無比震驚又困惑的音節:“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