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呢?”他問。
“您母親還在搶救。”
徐婷看著今天天氣好,周文海又好不容易沒事兒,所以倆人就打算開著車去附近逛逛。
過了個紅綠燈后,周文海不知道怎麼想的忽然把方向盤打了個彎準備走另一條近路沒曾想卻和迎面而來的一輛大車直直的相撞上去了。
小轎車和大卡車相比,簡直是以卵擊石。
大車司機傷勢不算重,可周家夫婦卻沒那麼幸運了。
周昂顫抖著手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護士對他說,情況不太樂觀。
周昂最討厭別人這樣給他這樣講話,不太樂觀到底是指能不能搶救過來?
他木然地站在那里盯著手術室的指示燈,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紅燈才變成綠燈。
周昂松了一口氣。
許婷插著呼吸機清醒的時候,還能和周昂虛弱地說上一兩句話,
周昂就垂著眼坐在許婷的病床旁邊,大多是時間他都是沉默著。
許婷慢慢地摸上周昂的手,氣若游絲,“先不要…告訴言言車禍的事。”
也許以后等她好了,車禍這件事就可以當做一件不太嚴重的事情,她怕刺激到周牧言。
又或許…她可能沒有以后了。
“好。”周昂輕輕地點頭。
許婷咳了幾下,她想了想又說,“萬一我…以后要好好照顧言言…”
“家里的存折,房產證之類的都放在我和你爸床前的第二個柜子里…”
“媽媽其實是愛你的…”
周昂一愣,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許婷說給周牧言的還是說給他自己的。
愛嗎?
不過他似乎沒有感受到多少。
還沒說幾句話,許婷又昏迷過去了。
許婷這兩天的狀態時好時壞,食物也吃不了,完全就是憑著醫院的高端儀器吊著命,醫生們接連搶救了幾次。
這一天許婷的精神狀態好了一些,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把周牧言叫過來吧,我想再看看他。”
周昂忽然有些茫然,這是到了盡頭了嗎。
他用護士站的座機給周牧言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又三言兩語地講清楚了原因。
他半低著頭看著回光返照的許婷,“他馬上就到了。”
“你答應我,不要和周牧言在一塊。”許婷用力的組織了一句完整的話,“你答應我…你們是親兄弟…”
他們不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有違倫理的事情。
周昂愣了幾秒。
許婷以為他在猶豫,眼淚瞬間劃過太陽穴滴落在發絲里,“你快答應媽媽…我求你…”
“好。”周昂點點頭。
沉默無聲。
過了一會兒病房門突然被用力打開,周牧言沖到許婷的病床前,他哆嗦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來話。
他看著渾身插著管子的許婷瞬間眼淚掉下來,止都止不住。
周牧言泣不成聲的半跪在地上,嘴里說著挽留的話。
周昂默默地退到一邊,他忽然覺得眼前的時間在慢慢的靜止,沒有周牧言的哭聲,許婷也沒有說不出來話,有的只是心電監測儀微弱的“滴答”聲。
“言言來了啊。”
“讓媽媽再看看你。”
“以后別讓哥哥操心…”
“你要好好學習啊…”許婷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聽不見一點聲音。
她的身體真的太疼了。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還是那個二十出頭的姑娘,不用每天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操心,也不用為自己兒子的性格或是學習發愁。
她可以隨時做夢,也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可以抓住商機下海經商,也可以悠閑地在家準備出國考試。
她是自由的。
如果還可以重新來一次,她想她絕不會那麼早的嫁人生孩子,她還是那個生活在北京的無憂無慮的活潑姑娘。
她后悔了。
也許有些想法在臨死的那一瞬間才會在自己的腦海里格外的清晰。
“滴——”她的心跳在監測儀上變成了一條直線。
許婷死了。
她還是沒有撐過去,或許對她來說是種解脫,又或許是種難以彌補的遺憾。
許婷已經聽不見了周牧言的嚎啕大哭以及他哆哆嗦嗦的說出來的各種話。
她也看不見周昂落下的一滴淚。
即使周昂對于感情再怎麼冷漠心涼,但是面對生死離別終歸是順從著自己生理上本能的反應。
周昂和周牧言沒有爸爸媽媽了。
醫生進來宣布了死亡時間隨后便靜靜地退出去了。
醫生慢慢的報著時間,醫生的聲音像是把周牧言整個人從中間劈開了一樣,這讓他整個人都有些一瞬間的神志不清。
前幾天還剛和他們一起吃過飯,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呢。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他一點都不明白。
周牧言無力的垂著胳膊站起來,他的眼眶泛紅,臉上清晰地掛著淚痕,他對著周昂小聲說,“媽媽沒了。”
他的心里仿佛被一團巨大的棉花狠狠地堵塞著,讓他上不來氣。
周昂好像看見了小時候那個一委屈就會哭鼻子的周牧言。
“你回家吧,這邊我來處理。”周昂慢慢地說。
周牧言沒說話,只是晃神地的走出病房,隨后靠著墻滑坐了下來。
正值夏天,他卻忽然感覺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