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南越盯著安元寶的背影看了半響,直到那輛小電驢徹底消失在自己視野,他才拿出手機,給安元寶轉賬。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多到足夠安元寶在市中心買一套精裝修兩居室。
奚南越不會承認這是他的歉意,他只覺得最近賺得太多,得找個由頭花出去一點。
安元寶把轉賬退回去了。
某種程度上,也是拒絕了奚南越的道歉。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再聯系過。
本來也不是多親密的關系,不是戀人,也談不上朋友,或許在某個時間段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聯系緊密,但終歸不是一路人,還是要橋歸橋路歸路的。
老城改造動工的那天,安元寶也去了現場。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家被推到。
其實他很清楚,這里早就不是他的家了。
這棟房子,在當初父母去世后,就被親戚賣給了別人,后來又轉了幾道手,居住的人變了,裝修也變了,整個屋子沒了半點他記憶中那個家的影子。
他最近送外賣都不如之前賣力了。
安元寶有認真分析過原因。
后來一想,原因分析得再清楚也沒什麼用,人有時候活得糊涂一點,心里會輕松很多。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
那天早上安元寶剛一起床就覺得自己渾身虛軟無力,顯然是生病了。
拖著疲軟的日子煮了碗面條,吃完了,還是覺得體力沒怎麼恢復。
安元寶裹著被子倒在床上,費力地給自己量了體溫。
果然發燒了。
“命中注定今天得休息一天了。”他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帶著火,嗓子干得都快冒煙了。
好在多年的獨居經歷讓他有充足的自我照顧經驗。
退燒藥下肚,一大瓶熱水下肚,裹著被子悶頭睡上一覺,傍晚醒來時安元寶自覺已經恢復七八成。
胃口也回來了。
斥巨資點了回外賣,還是海鮮大餐。安元寶看著訂單上的兩百多塊,默默肉痛一會兒。
然后給奚南越打了個電話。
“什麼事?”電話接通得很快。
“奚先生現在有空嗎?”安元寶說,“想請你吃個飯。”
“在哪里?”
“我家。”安元寶說,“就火葬場旁邊,你之前來過的。”
“等著。”
掛了電話,安元寶隨手把手機一甩,繼續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給奚南越打電話。
他和奚南越沒有任何特殊關系,甚至兩人還有過節。
但人都是有慣性的。
很偶爾的時候,也會感覺到寂寞和脆弱。
他為了討好奚南越,曾經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揣摩奚南越的喜好。可以這麼說,自從父母去世之后,奚南越就是他花心思最多的人。
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時間,安元寶想找個人約飯。
除了奚南越,竟再也沒了別的合適的對象。
敲門聲響起,安元寶披著披肩慢吞吞去開門。
本以為是外賣。
結果卻是奚南越。
不僅如此。
奚南越手上還拎了個小蛋糕。
安元寶愣住。
“生日禮物,給你。”奚南越把蛋糕遞到安元寶面前,“謝謝就不用說了,給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
那一瞬間,安元寶很難形容自己內心的感覺。
感動?好像有一點。
但更多的是意外。
奚南越把蛋糕塞安元寶手里就徑直往屋內走。
“你住的是火葬場旁邊,不是垃圾場旁邊。
”他皺眉,一臉嫌棄,“能再臟點嗎?”
“理解一下,這都是時間的印痕。”陳舊的物品,哪怕收拾得再干凈,也難免顯得臟兮兮的。
而且奚南越的話確實也沒錯,這里的很多東西都是安元寶從垃圾場撿回來的。
奚南越嘴上嫌棄個沒完,但最終還是屈尊降貴坐下來,握著劣質的一次性筷子,和安元寶一起吃了既不新鮮也不美味的海鮮大餐。
最后還吃了蛋糕。
他沒問安元寶為什麼突然給自己打電話約吃飯。
安元寶也沒問他怎麼知道自己的生日。
只是那頓晚餐就像是成年人之間默契的信號,那天之后,兩人又恢復了聯系。
不算頻繁,十天半個月,或者是安元寶給奚南越打電話,或者是奚南越給安元寶打電話。
原因也多種多樣。
有時候是奚南越喝多了讓安元寶去接。
有時候是安元寶突然想吃某種小吃但距離太遠,就蹭個奚南越的車。
甚至可能就是單純沒事做,想約個人一起壓馬路。
那次奚南越出差,原計劃是十五天的行程,最后不知怎的被壓縮到了十天,而且還是凌晨落地的飛機。
安元寶接到電話的時候剛跑完最后一單外賣,奚南越說自己抵達機場了。
“從我這里過去機場,得一個小時。”安元寶說。
“你累了?”奚南越問。
“那倒也不是很累。”安元寶別的優點沒有,就是特別能吃苦耐勞。
“嗯。”
這個“嗯”的言下之意是,甭管一小時還是一天,反正我就在機場杵著了。你什麼時候來接我,我什麼時候走。
安元寶就騎著小電驢過去了。
然后半路沒電了。
最終還是奚南越開著車在半路和安元寶碰頭。
大半夜的,馬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