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大道初見,墨鏡之下那雙眼睛打量我的眼神十分露骨。
我不相信莫名的善意。
一定是我在某一刻戳中了他的癖好,于是他對我伸出援手,后來更是專門為我挑選禮物。
我第一次在停車場攔住他,他便順水推舟。
放任我的親近,像養寵物一般,開心了逗弄幾下。
直至后來發現這只寵物不像自己想象得純粹天真,于是將氣全撒在我身上。
史文賓怒極反笑,終于不再掩飾。
「不清白又怎樣?
「你以為許睿能幫你什麼?只要我一句話他立馬就會消失在你面前。
「你以為你那個勤工助學崗位可以讓你逃避嗎?沒有我,你根本面試不上。
「我就是要你,就是想把你綁在身邊,寵物也好其他也罷,你能怎麼樣?」
9
那天之后,史文賓再也不掩飾他對我的意圖。
我依舊去勤工助學崗位值班,只不過跟我一起在辦公室學習的人,從許睿變成了他。
他坦然得似乎我們之間的爭執從未發生,看我的眼神再也不掩飾,連周圍的同學都看出來了。
室友已經徹底不敢霸凌我,甚至試圖討好我。
男生宿舍之間盛傳,蘇寧好手段,鋼鐵都能掰彎,不容小覷。
可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和史文賓現在算是個什麼關系。
晦暗不明,不清不楚。
直到寒假來臨,離開學校回到熟悉的老街,一直憋在心里的郁結才稍稍散去。
父母在我六歲那年離婚,之后,我隨母親來到了這里。
只有我們母子倆,一開始的生活本很圓滿。
我媽是一位很出色的拉丁舞舞蹈老師,在租住的房子附近開了一家舞蹈培訓班,尚算能豐衣足食。
直到我高中那年,培訓班的一個學生在上學的路上出了車禍。
司機肇事逃逸,情緒激動的父母把所有氣撒在了我媽身上。
培訓班被砸得破破爛爛,我媽被孩子父親掀翻的高臺砸中了腰,下半身完全癱瘓,再也不能跳舞。
從此之后,舉步維艱。
我到家的時候,我媽正艱難地從輪椅上彎下身子給貓盆里放食。
見我回來,她很高興。
前頭十幾年的顛沛流離,都沒有近幾年的疾病讓她衰老得快。
「在學校過得還好嗎?」
我收拾好行李,笑著回答:「好」。
「李阿姨家的小孫女想學拉丁舞,問我能不能讓你帶著她入門,你怎麼想的呢?」
除了我媽和幾個熟悉的鄰居,沒有人知道我也會跳拉丁。
我不在家時,我媽多虧李奶奶照顧,我自然不會推辭。
家附近有一個街舞培訓機構,每晚八點關門。李奶奶給老板付了租金,八點到九點租給我帶她孫女跳舞。
十來歲的小姑娘,粉雕玉琢,能吃苦,很好學。
我白天兼職,晚上就教她跳舞,忙碌的生活甚至讓我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了在學校里的不愉快。
直到某天晚上教完舞,我剛走出培訓機構,就在路燈下看見了史文賓。
他穿著一身黑色大衣,慵懶地倚在車上。
不知他從哪打聽到我在這里,又在這里等了多久。
「你怎麼來了?」我問他。
他神情晦暗:「為什麼不回我消息,不接我電話?」
我后知后覺地去掏手機,發現早就關機了。
放假在家,沒有必須聯系的人,我一向不太看手機,連它什麼時候關機的都不知道。
「沒電了。你找我什麼事嗎?」
外面的天很冷,史文賓的呼吸變成看得見的熱氣蔓延在我們之間。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視線投向練舞室:「你媽媽說,你在這里教別人跳拉丁舞?」
我陡然警惕地看他:「你去了我家?你跟我媽說了什麼?」
「暫時什麼都沒說。但以后我會說什麼,取決于你。」
我沉默了下來。
史文賓的視線在我身上滯留了很久,突然邁步朝舞室走去。
「跟上。」
我看著他在舞室的廣告牌前駐足,照著上面的提示打了個電話,隨后靠不菲的價錢讓老板延長今晚租借時間。
燈光四起,碩大的鏡面墻前,映出了我和史文賓的身影。
我看著他自顧自地關門,打開室內空調,又脫下了大衣。
隨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著手足無措站在鏡子前的我。
「跳一段。」
「跳什麼?」
「Brown blue.」史文賓一邊回答一邊拿出手機放音樂,「會跳嗎?」
很明顯是有備而來。
我脫下外套,換上舞鞋。
音樂響起那一刻就條件反射地抬手。
每一次滑步墊腳,我都能看見史文賓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深。
像是叢林里蟄伏的餓狼,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一頓即將收入囊中的美食。
我太知道自己跳舞時什麼角度最好,幾個抬眸無意與他對上,纏綿拉扯,又不動聲色移開眼。
黑色的拉丁舞服隨著我的動作折疊又展開,發絲甩落遮住眼簾。
史文賓站了起來,音樂剛好結束。
一舞畢,我依舊保持著最后的姿勢。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空氣中似乎生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高舉的那只手被人輕而易舉握住,灼熱的手掌箍住了我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