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次請吃飯的計劃，我提前做了兩個星期的兼職，可我到底還是忘了與他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

泊車員將車開走，史文賓輕車熟路往大堂走，留我一個人站在門口，進退維艱。

我連硬著頭皮跟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他轉過身來看我，似是看穿我的局促。

那雙很吸引我的眼睛又漾起笑意，我的手腕輕而易舉被史文賓握住。

「不讓你請客，我帶你吃好吃的。」

一瞬間，我只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燒。

我突然明白自己請吃飯的宣言多麼可笑，史文賓怎麼看得上那些我精挑細選物色出來的蒼蠅小館。

「我……不了吧，你已經送過我禮物了……」

史文賓打斷我：「你看看你這風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跟營養不良似的，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3

我總感覺，史文賓在面對我時，像在逗貓。

仿佛只要我露出躊躇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心情就會很好。

一頓飯下來，他點了許多我聞所未聞的菜，只要我一茫然，他便會停下來耐心給我解釋。

從耗材到制作流程，如數家珍。

我確實沒吃過這些好東西，史文賓也像有喂食癖般，給我夾了許多菜。

到最后，賓主盡歡。

我的刻意接近和不動聲色地討好奏效了。

那頓飯之后，每次上課，史文賓的身邊總有我的一個位置。

而下課后，他也時常帶我出去吃飯。

有一次為了吃一碗白米粥，他甚至驅車兩小時帶我去了城郊的一家私房菜館。

我盡心盡力扮演好飯搭子的角色，十分捧場。

有了史文賓的庇佑，室友對我的態度終于有了轉變。

每次我出去吃飯回來，他們還會笑著湊上來詢問。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史文賓帶給我的，我很感激他，也想方設法對他好。

于是幫他占座位的人成了我。

雖然知道史文賓家里有阿姨專門給他準備早餐，我每次買早餐時都會多買一份。

一開始他不吃，我便中午熱了做午餐。

他發現之后，終于默認了我為他準備早餐這件事。

課前，他一手拿著我買的包子，一手捏著我的臉。

「對我這麼好，嗯？」

得益于史文賓的投喂，我最近整個人圓潤不少。

我沒有說話，靦腆地笑了笑。

余光里，我看見其他人虛偽又不甘的笑容，只覺得大快人心。

4

我本以為這樣下去就夠了。

直到一張照片在年級里瘋傳，甚至傳到了史文賓那里。

那是入學前夕的我，被一個很壯的男生抱在懷里。

關于我喜歡男生的傳聞沸沸揚揚。

照片里的男生是我高中同學。

畢業之后，他向我表白，我拒絕了。

走之前，他未經我同意抱了我。

那時我不知道，他叫了朋友在暗處偷拍，想要留個紀念。

「賓哥，蘇寧他就是一同性戀。多惡心啊，平時跟我們同吃同住，心思指不定怎麼齷齪呢。」

進衛生間之前，我聽到了這句話。

我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史文賓的回答，于是走了進去。

里面的人瞬間如臨大敵，急匆匆拉上褲子。

唯有史文賓，不緊不慢上完衛生間，又到洗手臺前洗手。

仿佛對關于我的傳聞毫不在意。

可他沒有看我。

以往那雙眼睛一見到我就會盛滿促狹的笑意，用閑適的語調喚我「蘇寧」

。

「賓哥。」我喚他。

他沒有答應，周圍傳來竊竊私語聲，似是嘲諷。

我硬著頭皮進隔間上完衛生間，再出來時外面已沒有了人。

周五下午只有兩節課，史文賓通常雷打不動地帶我出去吃飯，但他那天沒等我。

我有些失神，在學校漫無目的地晃到晚上，突然收到他的消息。

【喜歡男生？】

我看著這四個字，瞬間如墜冰窖。

這是我羞于啟齒的秘密。

少男情竇初開的年紀，班上的男同學總會私下里討論自己心儀的女孩子，可我無論面對什麼類型的女孩，從來提不起興趣。

反而路過籃球場看見盡情揮灑汗水的男生時，會不由自主駐足。

我查閱了很多資料，最終確定并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然后小心翼翼隱藏起來，極力偽裝。

沒想到這個秘密還是被高中同桌發現了。

他很開心，言語動作間經常過界，畢業后向我表白，又在被拒絕后惱羞成怒，在高中同學之間大肆宣傳我的秘密。

我應該否認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鬼使神差地打下【是】這個字，等反應過來時已經發送。

消息石沉大海，此后半個月，史文賓再也沒找過我。

我在前排占位，他便被簇擁著去了后排。

我準備的早餐被原封不動退還。

哦，也不是完全原封不動，偶爾上面會有其他人吐的口水。

5

那些霸凌卷土重來，比之前更狠。

我回宿舍的時間越來越少，原本還能說得上幾句話的同學也在不動聲色遠離我。

隔著人山人海，看著史文賓的背影，我快瘋了。

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在懷念史文賓，還是懷念在史文賓的庇佑下無憂無慮的自己。

在我第 N 次等在停車坪的時候，史文賓終于向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