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我還不知道,我這個即將和山神結冥婚的人,就是那個意料之外。
神婆轉身進了祠堂。
村長說,這是要把我的信息送去給山神,讓他確認冥婚對象。
我跪在祠堂上,只覺得面前陰森森的牌位讓人害怕。
神婆問我爸媽要了我的生辰八字,開始了她的表演。
她嘴里咕嚕咕嚕念著讓人聽不懂的話,搖頭晃腦,不一會兒,祠堂里陰風陣陣。
念著念著,她抓起桌上的稻米,撒了一把在地上。
村長點完香后,摁著我跪拜了三次。
腦袋磕在米上,那酸爽,絕了。
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跪了太久的緣故,我腦袋暈暈沉沉起來。
恍惚中,我聽到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意外溫潤好聽。
「不要害怕我。」
如山澗溪水潺潺,帶著夏日的微涼。
神婆睜開眼睛,聲音嘶啞如裂帛:「成了,山神大人沒意見。」
兩相對比之下,襯得神婆的聲音難聽死了。
剛剛那道聲音,是山神的?
不對,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居然同意了這件事!不是說老古董最封建嗎,他怎麼還同意了!
我氣急。
出了祠堂,村長宣布,由我成為山神大人的冥婚對象。
大家瞬時歡呼起來。
我看著他們所有人咧嘴滿意地笑,冒出和妹妹一樣想逃離的想法。
這個村子的人,大概都瘋了。
他們著手準備明日的婚宴,忙活了起來。
神婆和我爸媽說:「不出意外的話,山神大人下的聘禮會在今晚到,你們記得收下。」
我爸媽眼里閃著精光,忙不迭地點頭。
夜里,我被爸媽的驚呼聲吵醒。
從門縫里偷看出去,我看到了大廳里滿滿幾大箱的金銀珠寶。
還有我爸媽貪得無厭、狡詐、無比滿意的表情。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聘禮的代價是自己孩子的性命。
可他們依舊能把妹妹和我拱手送去當那生死未卜的冥婚對象。
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我爸媽的臉是如此陌生,令我心生寒意。
第二日,我換上喜服,被塞進了大紅花轎上。
4
送親隊伍最前頭,是領著隊伍前進的村長和神婆。
跟在他們后頭的,是村里有名的媒婆。
她妝容奇怪,咧著嘴笑,走在路上一顛一顛,姿勢怪異。
更讓人覺得詭異的,是走在轎子前面的樂隊。
演奏的曲目嗚嗚咽咽、哀哀切切的,不像送親,更像送葬。
小時候我和妹妹還吐槽過送親的樂隊,沒承想,有朝一日,竟是輪到我坐上了這個大紅花轎。
我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外面,差不多已經進入到深山腳下了。
沒等我細看,我媽注意到了我。
「誰讓你亂動的,給我回去!」她狠狠掐了我一把,把我推回了轎子里面。
我餓了一天一夜,一下沒坐穩,磕到了頭,頓時頭暈眼花。
「媽,你弄疼我了!」
我媽的聲音隔著簾子冷冷地傳過來:「以后,別叫我媽了,我當不起。」
我默然,握著的拳頭緩緩松開,只覺得有些諷刺。
「山神娶妻,頭一回娶的是男妻,這可事關我們村的安危,能行嗎?」
「你擔心什麼,仙姑昨天問過了,山神大人同意了,咱們只需要照著規矩做就行。」
「就是可惜了,陳綾還是我們村的大學生呢,要是好好學……」
「哎,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吧,一個男娃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說到底,還是他妹妹不懂事,要是她不逃走,還有陳綾什麼事?」
跟在轎子后的村民高聲議論,絲毫不怕被我聽到。
我緩緩勾起唇角。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妹妹能逃走,是因為我放走了她呀。
要是我妹妹不逃,我怎麼能替嫁給山神,去找出這個冥婚背后的真相呢。
5
我悄悄從墊子底下拿出我早就放在這里的手機,給陳靈發了一條短信。
其實,早在我知道妹妹陳靈被選作山神冥婚對象的時候,一個計劃就悄然在我心里成形了。
我不信山神大人,更不信村里人說的風水那一套。
誰也不知道,當天晚上是我把妹妹放走的。
她選擇和我共同面對,在逃走之后,應該是按照計劃去鎮上找到和我一同回來的警校同學楚斌了。
「今晚天黑,來山神廟找我。」
發完消息,我立馬把手機藏進了衣服里面。ŷʐ
好在我動作快了一步,下一刻,我媽掀開簾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揉著磕疼的額角,不去看她。
她欲言又止,最后小聲道:「你也不要怪我和你爸,我們也不想的。
「至于你說讓小妹上大學的事情,要是她明年考上了,我們會考慮的。
「陳綾,你別恨爸媽,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我冷眼看著她,一字一句問:「那你腹中的孩子,也是迫不得已的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媽瞪大雙眼,似乎不明白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甚至,你們為了要個兒子,找仙姑要了轉孕珠。這難道也是迫不得已的嗎?」我狠狠質問。
我媽瞬間慌了,可能覺得我這樣直接戳破了她假惺惺的偽裝,她放下簾子,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早在兩個月前,她就已經想到了冥婚對象的人選會是自己的孩子,于是提前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