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鼻子、嘴唇、下頜線。
像一幅油畫,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好看。
懸著的心慢慢落地。
楚喻不知道怎麼的,只是在陸時旁邊坐了一會兒,心里忽然就安穩了許多。
做了完兩道題,陸時轉過眼,正對上楚喻的視線。
“準備看多久?”
楚喻被問得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陸時接著道,“剛剛如果不讓你進來,是不是就準備站在我門口哭。”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的陳述。
楚喻炸毛,“誰?誰要站你門口哭了?你指出來,說清楚!”
陸時側過身,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指尖向著楚喻,嗓音帶著點不明顯的笑意,“嗯,指出來了。”
不知道是本能的條件發射,還是氣的不太清醒,楚喻往前蹭,十分熟練地、張嘴就咬住了陸時的指尖。
等等,我在干嘛?
見楚喻眼睛下意識地睜大,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陸時垂眼,將指尖往楚喻口腔里探進去些許,嗓音輕啞,仿佛混著窗外濃濃的夜色,“餓了嗎?”
進到耳里,耳膜像被什麼搔刮了一下,癢癢的。楚喻感覺有點奇怪,心跳快了兩拍。
他松開牙齒,不太自在地別開眼,“還……還沒餓。”
“嗯。”
陸時收回手,這才問,“有事找我?”
楚喻輕輕搖頭。
“有話想跟我說?”
還是搖頭,過了兩秒,楚喻又點了一下頭。
“你,應該知道了吧?”
“叫爸爸的事?”
不知道怎麼的,這件事由陸時說出來,就莫名顯得有點幼稚,還有兩分羞恥。楚喻點頭,解釋,“其實我都沒打算搭理管逸陽,畢竟學校大了,總會碰見兩個傻逼。但,”
陸時接話,“他說了什麼,讓你這麼在意。
”
“你怎麼知道是他說了什麼?”
楚喻坐直背,嘴唇動動,有些艱難地把那句話復述出來,“是不是你媽媽也知道你爛泥扶不上墻,所以才砸錢買學校。這是他說的。”
“很在意?”
“嗯,我很在意。應該說,我比自己想象得,要在意很多。”
楚喻又怏怏地趴著,視線落在地板上,或是空氣中的哪一個點,“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懂,我媽為什麼要買下嘉寧私立。”
他聲音低,“我哥,還有我姐,他們小學念國外的寄宿學校,大學,順利考入世界top5的名校,都是那種讓人只能仰望的優秀。他們不具備參考性,所以我也不知道,假如我姐,或者我哥,成績不好,我媽會不會也把學校買下來,讓他們上。”
他抬眼,看著陸時,眼里是壓不下去的惶然,“陸時,我……我好害怕。”
他說不清自己到底害怕什麼。
明明已經習慣了母親對他的冷淡,但當有人提出另一種假設時,仿佛被一根鋼針狠狠扎進心口。
他甚至都找不出任何憑證,來證明別人的猜測是錯誤的,更找不出充分的理由來反駁——
我媽媽買學校,并不是因為覺得我爛泥扶不上墻。
陸時將他緊緊攥著袖口的手指一根根松開。
楚喻這才發現,掌心的位置,已經留下一排的指甲印。
“楚喻。”
“嗯?”
抬眼的瞬間,一滴眼淚就溢了出來。
楚喻想抬手去擦,消滅自己哭了的證據。但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發現陸時的指尖從他眼下拭過。
用舌尖嘗了嘗那一點濕痕的味道,陸時嗓音很輕,“你哭了。”
楚喻反應不過來。
他腦子里循環播放的,全是剛剛那一幕——
陸時將手指放在唇邊,舌尖探出來,舔在指尖上,將那一點眼淚卷走。
他的眼淚。
連傷心都忘了,楚喻只呆呆盯著陸時的手指,以至于沒注意到,陸時因為他哭,倏而冷下來的神色。
陸時站起身,“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
沒有回答,陸時伸手拿起一件黑色薄外套,問,“去不去?”
楚喻連忙點點下巴,“要去!”
將手里的外套扔給楚喻,陸時打開衣柜,重新拿了一件,“走吧。”
楚喻以為,陸時只是帶他在學校里轉一圈。
等站到偏僻角落的一處矮墻下時,楚喻不太淡定了,“我們這是……要出去?”
“嗯。”
陸時身形敏捷,上到矮墻后,蹲下,把手伸給下面的楚喻,“來。”
手腕處有一處圓骨凸起,瘦削,卻很有力。
楚喻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跳下矮墻,楚喻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不會被監控拍到嗎?”
“不會,監控線路損壞,校工沒有接新線,在另一個位置裝了新監控,這里成了一個死角。”
楚喻沒再多問,裹著陸時的薄外套跟著走。
兩人打了一輛車,下車后,陸時熟門熟路地帶楚喻穿過窄巷,停在一扇小門邊,跟里面的人說話,“我來拿鑰匙。”
里面的人把一串鑰匙遞到陸時手里,“烈哥說,想拿去玩兒幾天都行。”
楚喻聽了兩句,明白過來,剛剛出租車上,陸時電話是打給烈哥的。
不過到底是借了什麼?
拿了鑰匙,到建筑物的后面,陸時走到角落,伸手將一塊黑色的防水苫布掀了下來。
苫布下,停放著的是一輛重型摩托車,鋼性支座,尾部線條硬朗,造型簡單,純粹而強勁。
通體噴黑漆,部分上了銀粉。
楚喻眼睛都亮了,“是‘戰斧’嗎?”
“不是,仿戰斧改裝的。”陸時長腿撐地,跨上去,吩咐,“上來。”
楚喻坐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