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嗓子干,嗓音微啞,又補上一句,“他沒惹我,就單純氣場不和,你別沒事兒找事兒啊。”
賀致浩聳聳肩,“行吧,那我走了啊。”
“等等,”楚喻皺皺鼻子,嫌棄,“你趕緊把衣服換了吧,身上一股臭味兒,熏得我頭疼。”
賀致浩扯扯自己的衣領,深吸一口氣,納悶,“你說我身上有血腥味還差不多,喝多了早上起來一跤摔出血,綁完繃帶,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你再聞聞,哪兒臭?”
“不聞,趕緊走趕緊走。”
賀致浩走了,楚喻正準備繼續趴下,余光瞄見——欸!陸時什麼時候回教室的?
蛋糕最后被章月山和他同桌分了,楚喻懨懨地趴了一個下午,沒胃口,晚飯沒吃,晚自習也沒上,直接回了宿舍。
嘉寧私立的宿舍豪華,最次的,都是四人間帶獨立衛浴。楚喻住五樓,豪華單人間,地上鋪著淺色長羊絨地毯,大床,書桌儲物架衣柜鞋柜齊全,靠陽臺的墻角,蘭姨還放了一盆鶴望蘭在那兒。
楚喻四肢發軟地倒在床上,抱住被子,昏沉著睡過去了。
半夜做夢,又是一樣的夢境。
唯一不同的是,一切景物都褪為黑白,曲曲折折的小巷里,陸時朝他看過來,左臂上,有鮮紅的血潺潺流下,紅的刺目,是夢境中唯一的色彩。
而一墻之隔,陸時從夢里驚醒。
耳里仿佛還充斥著夢里那個女人嫌惡的尖利咒罵,“你這個身體里流著骯臟的血的雜種!”
骯臟的血。
陸時冷笑。
他仰躺在床上,四下俱靜,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溢出冷氣的細微聲響。
下床站起身,陸時雙手交叉,拉起衣角,將白色T恤脫下來,隨手搭在椅背上,跨進了浴室。
幾分鐘后,陸時濕著頭發,裹一身水汽從浴室出來,又順手從小冰箱里抽出一瓶礦泉水,在書桌前坐下。他隨意在架子上挑了本數學競賽習題集,攤開。
他手指很長,擰著瓶蓋,指骨微微凸起,瘦削有力。
半瓶冰水咽下去,才再次將心里那團火重新壓回最深處。
陸時刷題習慣用鉛筆。
筆尖在紙面磨畫,有沙沙的聲音。
做了兩頁題,陸時停下來,從抽屜里拿出削筆刀。
刀刃鋒利,削下一片木屑,露出包裹在里面的黑色鉛芯。
陸時手頓住。
臺燈亮起的白光下,陸時慣常戴著手表的左手腕上,是凌亂的細細疤痕。有的年月隔很久,只剩淺淺一條線,有的還泛著紅。
削筆刀移動,最后停在了手腕的位置,右手稍稍用力,刀尖刺進冷白的皮膚,往下劃,深紅色的血瞬間就溢了出來。
陸時垂著單薄的眼皮,眼里映出血色,神色漠然。
第9章 第九下
楚喻一整晚都沒睡好。
身體不舒服、反反復復一直做同一個夢就算了,還總是隱約聞到一股饞人的香味,弄得他大半夜地,在宿舍里一寸挨著一寸地毯式搜索,也沒能找到氣味來源,氣得咬枕頭!
昏沉沉地賴了半小時床,等楚喻到教室,已經成功錯過了早自習。
章月山見楚喻坐下,轉身跟他說話,“昨晚晚自習,英語老師過來了一趟,正好看見你座位空著,就問我怎麼回事。我說你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
楚喻臉色發白,懶懶打了個哈欠,“班長,夠意思!”
“話是說在那兒了,但我看英語老師那表情,挺臭。
”章月山說完,有些擔心楚喻。
手撐下巴,楚喻歪著腦袋努力回想,“我們英語老師……誰來著?”
“……”
章月山無奈,“昨天下午那節英語課你肯定睡過去了,英語老師姓王,王荔琳,性別女,外貌特征是烈焰大紅唇,看電腦時會戴一金邊眼鏡。”
他看楚喻臉色不好,“不過,你是病了還沒好吧?要不要再去校醫院躺躺?”
“不要,”楚喻萎頓地趴桌子上,不想動彈,“去了也白去,又查不出我什麼毛病,哪兒都是睡,懶得走那麼遠了。”
章月山早前聽過不少關于楚喻的傳聞,什麼家里為了讓他念書念得開心,大筆一揮直接買學校。什麼高一開學,食堂做的菜不合胃口,校方連夜更換好幾個廚師。還有諸如嘉寧私立富家子弟眾多,里面也分三六九等,楚喻就是金字塔尖的那一撥。
但這兩天跟楚喻接觸下來,章月山覺得人不僅長得好看,脾氣也很好,唯一說不上是缺點的缺點,就是不愛學習,還有一點嬌氣。
可是配上那張臉,他又覺得,嬌氣一點也就嬌氣一點吧,好像……也沒什麼違和感?
章月山屬于熱心且樂于助人那一掛,現在又占著班長的位置,很有責任感,他也沒再勸,“反正身體不舒服別硬撐,有要幫忙的就說一聲。”
楚喻嗯嗯兩聲,“謝謝班長。”
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想起昨晚纏著自己那個夢,楚喻突然好奇他后桌現在在干嘛。
但直接轉身過去看也太明顯了。
思考兩秒,楚喻找了塊方形橡皮擦出來,悄悄往地上扔,又故作疑惑,“咦,我橡皮怎麼掉地上了?”
接著,他轉身,低頭,俯身,撿橡皮,起身,同時拿余光去瞄陸時。
正好碰上陸時看來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