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夜承受的屈辱和痛苦,都是替我哥受的。
體內仿佛被放了一把火燒得焦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平靜。
葉振琛太疼愛我哥,當然不舍得讓他遭這種罪。
我忽然生出一絲安慰,好在被這樣對待的人是我。換做是我哥,怕是就要死在床上。
為了我哥,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只不過我哥很愛葉振琛,身心都無二地依戀他。
這件事絕不能讓我哥知道,否則他的精神和身體恐怕都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6、
我咽下委屈和不堪,強迫自己從這張凌亂的床上爬起,想要不為人知地溜回房間。
這時陽臺傳來一個清冷縹緲的聲音:“還能走路嗎?”
我的心臟倏然吊到嗓子眼兒:“哥?”
輪椅從陽臺門外滑了進來,我哥臉色蒼白憔悴。
“哥你怎麼在這?”我在冰冷視線的注視下脊背發涼,本就站不住的兩條腿更是顫得厲害。
我哥抓著扶手的雙手骨節發白,一字一句地問:“這話該我問你吧,你為什麼在二哥床上?”
我無地自容地低下頭。
“疼嗎?”他朝我招招手。
我走過去單膝跪在輪椅前,忍痛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不疼,你知道我一向很結實……”
“啪”的一記耳光落在我臉上,我半天回不過神。
7、
“臉皮也結實得很。”我哥嘴唇顫抖道。
我哥常年臥病在床,資深藥罐子,這一巴掌沒什麼力氣。
但我的臉還是很疼,像被砂紙磨掉一層皮,撒上鹽,再點一把火那麼疼。
“這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哥死死盯著我,“還是給你自己的生日禮物?”
我額頭上都是冷汗,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說:“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葉先生喝醉了,把我當成了你,他一直……叫著你的名字。”
不管多麼難堪,我還是極力解釋著,怕我哥生氣傷心,身體出問題。
我哥推開我的手:“這正是你所希望的吧。”
我難以置信:“哥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
我哥氣息凌亂道:“我們是雙胞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你心里想什麼,我一清二楚。”
8、
我握住他冰涼的手:“我什麼都沒想!我知道你喜歡葉先生,他也喜歡你。從我們搬進葉家起,他的目光和心思全都在你身上……”
“你以為我愿意用這種方式博取同情和關注?”
我哥眼淚奪眶而出,忽然聲嘶力竭地尖叫,“我知道你怨恨我,嫌我像吸血蟲一樣依賴你生存,嫌二哥只關心我這個病秧子。你一直盼著我死是不是?這樣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他用來歌唱天籟的聲音,此時和籠子里驚聲尖叫的鳥一樣刺耳,漂亮的五官被恨意扭曲成詭異的形狀,看上去如同面目慘白的鬼。
他失控地扼住我的脖子,痛苦不堪地說:“為什麼這麼對我?你覺得我還不夠痛苦嗎!”
這雙手沒有能掐死人的力氣,我雖然呼吸有些困難,倒不至于就這麼死了。
真正讓我窒息的,是我哥說的那些話。
9、
顧家基因特殊,幾乎每一代誕下的都是雙胞胎。
按照家族歷來的規矩,長子是唯一的繼承人,后面出生的那個要盡心盡力服侍長子,地位只比下人高一點。
我哥生下來后就做了一次心臟手術,身體狀況很糟。我卻十分健康。
在我成長的每一天,父母和身邊的人都一再告訴我,要全心全意愛護和照顧哥哥。
無論以后哥哥需要移植器官還是骨髓,我都要義無反顧地躺上手術臺。
我是我哥的人形血袋、器官儲備庫。我活著的意義就是顧云川。
我也的確很愛哥哥,我哥那些尖刻的話像一簇簇箭矢扎在我身上,令我苦痛難言。
10、
我哥抖得越來越厲害,喉嚨里發出瀕死般撕裂的呼吸聲。
我慌了,急忙撲上去:“哥你怎麼了,你沒……”
話未說完,我突然挨了一腳被狠狠踹到一邊,驟痛瞬間襲遍全身。
葉振琛抱起我哥頭也不回地走了。
“哥……”我想爬起來追上去,剛撐起身體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昏昏沉沉中感到有人掰開我兩條腿,用冰涼的東西戳我隱秘的痛處。
“別……別碰我!”我被恐懼榨出幾分力氣,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四周滿是各種醫療機械,床邊開著臺燈,林峰的笑容在柔和的光線里顯得很親切。
我驚魂甫定道:“林醫生你在干什麼?這是什麼地方?”
林峰是多年來負責我和我哥健康的私人醫生,和我們的關系很親密。
“這是……研究院。”他對我說,“別怕,我在給你上藥。還是你想讓不認識的護士來?”
11、
我屈辱地說:“我自己來。”
“你自己處理不好。”林峰指了指斜上方掛著的輸液袋,“你躺著別亂動,碰歪了針頭還要重新扎。”
我抓著被子不吭聲,圍繞我的空氣都是緊繃的。
他溫柔地說說:“你沒必要一直這麼堅強。現在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你想哭的話可以盡情哭。”
我喃喃道:“為了我哥,我會堅強下去。”
林峰欲言又止:“你該為了自己而活。
你哥和葉先生打算……”
我等了半天,林峰卻沒再說下去,默默給我上好藥,囑咐我好好休息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