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眉:「你愛吃什麼?我可以學。」
殺手的本能,讓我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我揉了揉他的耳垂,放緩了聲音問他:「你在害怕什麼?」
拂曉一僵,他伸手攀上我的胳膊,半晌,他很是不安地開口:「我怕伺候不好,你就不要我了。」
我皺著眉,不甚明了:「你為何會如此想?」
「十三歲,我高熱燒壞了眼睛,爹娘把我賣給人牙子,因為看不見我被幾經轉手……」
手掌下拂曉的肩膀細微地顫抖著:「因為伺候得不好,他們會打我,把我丟掉。」
心口像堵了東西一般的難受,我把小瞎子撈起來抱進懷里:
「我不嫌棄,你什麼都不會我也不嫌棄。」
跟了我一個亡命徒,本就是委屈了他,我哪里舍得他干活?
我摟著他,擦去他臉上的淚:「后來呢?你怎麼就到了山莊?」
拂曉靠在我懷里,吸了吸鼻子:「師父把我撿回來,教我醫術,教我洗衣做飯,教我怎麼一個人好好活下去。」
「那你師父現在在哪?」
我得提二兩好酒去拜見一下拂曉這個心善的師父。
拂曉輕聲道:「五年前師父就去世了,埋在后山,山莊就是師父留給我的。」
我扶著他的肩膀,給他換了新的白綾,吻了吻他的額頭道:「不哭了,以后萬事都有我,一會你帶我去你師父墳前,我給他上香磕頭。」
小瞎子愣愣地,還沒轉過彎來。
我認真道:「他救了你,我才能遇見你,他不僅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
小瞎子又要哭,我忙道:「祖宗,再哭就沒有白綾換了。」
拂曉一把扯下白綾,撲進我懷里。甕聲甕氣道:「我以前不愛哭的,他們怎麼打我,我都沒有掉一滴淚,可是,遇見你以后,眼淚好像流不完。
」
我把人緊緊摟進懷里:「把過去的苦日子哭完,咱們就不哭了,往后咱們歡歡喜喜地過日子。」
拂曉縮在我懷里點了點頭。
等他好些了,我想了想又道:「不過……」
拂曉微微側耳。
「你可以像昨晚那樣,在床上哭給我看。」
拂曉「噌」地一下從脖子紅到耳朵尖,他緊握著我的衣襟,羞得抬不起頭。
小瞎子面皮薄,我見好就收,沒再逗他。
結果,他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了句什麼。
他聲音很低,但還是逃不過我一個殺手的耳朵。
他應下了,他說:「好。」
我感覺有股熱氣直往我腦門上竄,我忍了又忍,壓了又壓,最后把人按在懷里親了個夠,才將那邪火壓下去。
一番折騰,拂曉也清醒了,我做飯,他在一旁喂兔子。
鍋上煮了粥,我挽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看著小瞎子。
小瞎子不出門時,那一頭墨發只會用一根白色發帶簡單地束在腦后,幾縷落下的鬢發在和風中輕動,天光照在他身上,他低著頭,嘴角帶笑,溫柔地撫摸著兔子。
我在屋檐的陰影下,和他之間有一道明顯的界線。
我想起了那把被我埋在山莊門口松樹下的金錯刀。
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把它挖出來了,后半輩子,我守著小瞎子就足夠了。
拂曉和這一刻的靜謐,是我愿意用我的所有去換的。
拂曉轉過頭來,試探著:「無晝?」
「在呢。」我輕笑一聲,站直身子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抬頭看他。
我摸著他臉上的白綾,問道:「你怎麼總是知道我在看你?」
拂曉將臉貼上我的手掌,微笑道:「你看得太專注了,很容易感覺到。
」
想到什麼,我問道:「我還不知,你年歲幾何?」
拂曉答道:「十九,問這個做什麼?」
我有些心疼:「我比你大了五歲,你還沒有弱冠,還那樣小,總覺得委屈了你。」
小瞎子訝然:「你已經二十有四了?你家中妻室可知道我的存在?」
男子弱冠后便可娶親,到我這歲數,尋常男子,孩子都滿地跑了,小瞎子這是誤會了。
我連忙解釋道:「我不曾娶親,通房小妾什麼都沒有,我只有你一個。」
我明顯感覺到他有些難過,但他還是笑著:「我就待在山莊,不會讓別人知道我的存在,你可以去娶親。」
聽他這麼說,我有些生氣了:「你當老子是什麼?千刀萬剮的負心漢?我有了你,怎麼可能還會去找別人?」
拂曉抱兔子抱得太過用力,兔子不舒服,掙脫了他的懷抱跑進了屋子。
他有些無措地攏著衣袖,給自己找些遮掩,他垂著頭,似有些難以啟齒:「你年歲不小了,我不能給你……生……生孩子。」
我急聲道:「那你呢?想娶媳婦要孩子?」
小瞎子搖頭,低聲道:「不想,我有你就夠了。」
「老子也一樣,」我將他抱起,擱到了屋子里的凳子上,語氣微冷,「坐好,等著吃飯。」
將飯菜端到桌上,我把筷子放進拂曉手里,坐到了他的正對面,淡聲告訴他:「我在這里。」
他捧著碗,頭快埋進碗里了,飯沒吃幾口,半天憋出一句話:「你莫生氣了,我以后都不提了。」
他這可憐巴巴的語氣,我哪里還氣得下去。
我嘆了口氣:「拂曉,我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丟掉你,我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你愿意跟我過日子,跟我有一個家,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
「要一定說有所求,我也只求我活得能比你長一些,能把你照顧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