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因為不確定哪里有電子眼,貼著住宿區的外墻前行,從緊急逃生梯下到甲板,不敢再向前。
雷電劈開天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易昀下意識摸手腕,沒有終端。
“梁院,借終端一用。”
梁勤山摘掉終端解鎖給易昀,易昀撥通自己終端,易望舒好像猜到是他,劈頭蓋臉一頓罵:“易昀你個王八蛋,這麼久不知道聯系我!昨天往死里搞我,今天還得為你做苦力!有這麼壓榨AI的麼!”
易昀聽他周圍水聲不斷,波濤翻滾的聲音很吵,便問:“你還好麼?”
終端另一頭的聲音有些喘,像是剛被嗆了口水,易望舒簡明扼要地說清事情原委:“梁名一將梁院的私線密碼告訴我了,但是船上有屏蔽裝置連不上Lapino,所以我就想到了出海。剛跟咱爹通風報信了,你再堅持會兒,YF-12(1)接你們回家。”
“你在哪?”
“先別管我。咳咳咳!”易望舒那邊信號不是很好,說話斷斷續續的,“項圈剛斷了,但沒有命令,你……”
易昀說:“摘掉項圈。”
終端另一頭長吁口氣。
AI在遇到不可抗力違背主人命令時,系統會不斷矯正程序。項圈斷了,但易昀的命令是“不許摘掉項圈”,程序會按照“戴著項圈”來要求易望舒。易望舒戴著斷了的項圈,程序要求他保持被抑制的狀態。
易望舒的神經系統被雷劈出來毛病,中樞無法支配下半身活動。他抓著半截海底沉船的浮木飄在海上,不斷地接受巨浪沖擊暴雨吹打,還要不停地與程序較勁釋放雷電的勢能來維持生命體特征。
解掉束縛的易望舒第一時間將脖頸的倒霉項圈扔水里,對易昀又是一頓罵:“梁名一說你們被綁了,T國意圖很明顯,我都能猜到的事兒你猜不到,你是豬嘛!”
“你在哪?”
“都說了不要管……你在船上安全就不要找我,先等救兵,靜觀其變懂麼。”
一直沒說話的梁勤山好笑道:“你是在命令你的主人嗎?”
易望舒語塞,剛一時情急忘了問易昀身邊有沒有人。這下糟了,他跟易昀這點兒見不得光的事兒被第三個人知道了。
易昀眸色漆黑,目不轉睛地看著梁勤山。
他發現了。
梁勤山事前搭了Lapino私線,并且把密碼告訴女兒,又讓梁名一轉給小舒。梁勤山一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把小舒作為最后的籌碼。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在一個毫無相關的人身上押注?
因為他早看出我與小舒的關系,并且在更早之前,梁勤山就知道:小舒是AI。
AI保護主人是鐵律,AI不會出問題。
梁勤山篤定小舒會救我,所以一直與我一起。
他是如何發現的,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易昀正在盤其中邏輯,梁勤山與他相視一笑。
年長的AI學者眼角有紋路,飽經風霜的臉依稀可見往日豐神俊朗。他笑得委婉含蓄,眼中卻透著洞悉一切的光,犀利的眼像X射線,將掃過之處的結構邏輯洞察個徹底。
梁勤山作為控局者審時度勢,周密部署。我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目前看不清棋局。
易望舒能感受到易昀對他的情感,是壓抑的、狂熱的,還有一絲隱秘。
他知道易昀不想公開他們的關系,否則就不會將他藏這麼久,甚至讓他偽裝成人類做助理。
易昀寧愿外界認為他造不出AI,也不愿意將他的存在公之于眾,易望舒認為根本原因是易宇。
易昀的父親是國防部長,風口浪尖上的人物,被多少雙眼睛盯著,處理最多的案件就是關于AI。易昀不會成為父親的軟肋,也不會給外界留把柄,所以他抹殺了易望舒的存在。
易望舒曾想,如果自己被拆掉,整個世界都不會知道他來過。
他也想過,自己現在與易昀的關系。
睡過了,就算是在一起了嗎?是,也不是。
他自出生就一直與易昀在一起,睡之前就在一起,所以沒什麼改變。
易昀不會承認他的身份,不會公開他們的關系,現在只不過是晚上多了項運動而已。
我喜歡易昀,易昀沒有給過回復,只是不拒絕。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渴望,他對我的重視與珍惜。欲望的喧囂、肉體的契合不會騙人,他只是不太會表達情感而已。
那我們現在算什麼呢?
我不知道。
易望舒覺著被旁人撞破他們的關系會讓易昀不舒服,便道:“還有事嗎,沒事先掛……”
梁勤山問:“名一在哪?”
“她與Leno在甲板室,你們要去找他們匯合就貼著東側的圍欄走,那邊沒監控。”易望舒說。
易昀關掉揚聲器,梁勤山非常識趣地向東側圍欄走去,給二人留足空間。
“你在哪?”易昀問了第三次。
“我……”
“定位發我,這是命令。”
易望舒乖乖照做,發完定位問易昀:“還有事嗎?”
他現在很不好,襯衫襤褸面色慘白,兩條腿被浪沖成怪異的姿態在眼前飄。他想聽易昀的聲音,又怕易昀聽出他的疲憊。
“有事。”
易望舒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沒好氣道:“有事倒是快說啊。”
易昀想問他項圈為什麼會斷,但是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