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用酒精擦拭傷口并上完藥后，他動了動嘴唇：「對不起。」

他如同被人丟棄的狗，眼睛又黑又濕漉漉。

他問我：「為什麼要幫我？」

我脫了我上身的衣服，露出后背縱橫交錯的傷疤。

從小，只要我繼母向沈國華告狀，他就會拿鞭子一頓抽我后背。

也正是因為這一身疤痕，我不愿住校生怕被舍友看到追問緣由。

我說：「只是覺得從你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晚，我和向青寧各自吐露了家庭的不幸，他借宿在了我這里。

第二天起來，他看著我廚房里的方便面忍不住道：「你這一天天吃的都是什麼垃圾。」

我說：「你愛吃不吃，不待見你做給我吃。」

他說：「行啊，你買食材我就做。」

然后一大早，我們就一起去買菜了。

回來后，他火速地弄出來四菜一湯。

手藝還挺絕，我忍不住問：「你沒事這麼賢惠做什麼？」

他又低下了頭：「家里人拿我當保姆使喚，我回去就要給他們做飯……」

難怪他家人都不讓住校，感情是舍不得失去廚子。

我正想安慰他，他忽然問我：「你能不能讓我暫住一段時間，我可以用燒飯給你換。」

看出來他下定決心擺脫原生家庭了，我就這樣喜提了一個廚子。

學校里，我們還是互給比抖。

背地里，我對著他做的菜挑三揀四，他會翻著白眼說：「愛吃不吃。」

一年后，向青寧就被保送了醫學院。

那時候他窮得連個手機都買不起，我們失去了聯系。

雖然想得到聯系方式并不難，但我以為我們不過彼此的人生過客，并不需要如此。

我委托了他的班主任，以他班主任的名義暗地資助了他一些錢。

他像世上的另一個落魄的我，希望他早日獲得自由。

向他伸手，就好像保護了平行世界的自己，給我莫名的心理安慰。

22

一夜紛亂雜夢。

時而夢見白日酒吧見聞，忽而又夢回少年時代。

夢見向青寧待在廚房沐在煙火里，攥著鍋把手翻炒。

一轉身，又夢到病房里他神色認真地替我削著蘋果。

忽然間，又看到少年時滿眼沉沉心緒的他敲響了我的門。

他伸手抱住我，垂下長睫予我一吻。

風拂窗紗，夜色朦朧。

纏綿的并非記憶，而是一個實在的春夢。

醒來時，我感覺頭很痛。

手機卻提醒昨夜數條微信未讀。

向青寧發了好多話給我。

【韓老師后來向我坦白了真相，資助我的不是他，一直是你。

【這些年我一直想找你，可是后來只打聽到你出國念書了。

【再看到你的消息，你已經事業有成了，再接近你好像別有用心。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交集，只是對你割舍不下，想過去蓋吧證明一下性取向。

【最后我發現，我在意的只是你而已。

【沒想到，上天用一種離奇的方式，讓你我重逢。】

……

肉麻的話數不勝數，我看到最后一句：【沈涵之，我喜歡你。】

我捋了捋眉心，思索許久，發給他：【做醫生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吧，還錢！】

向青寧發了一串省略號，向我發起了轉賬。

此后，他再也沒理過我。

23

三天后，我走進某醫院的 VIP 病房。

沈國華躺在病床上，精神看起來不錯。

與他寒暄一陣后，我拿出了繼母出軌的證據，還有沈圖之的親子鑒定報告。

他看得差點喘不過氣，當場打電話找起了律師。

隨即，他目光疲憊地看著我：「涵之啊，這些年委屈你了。」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委屈，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我早就對這個父親失去了所有的期待。

自然而然地，我不會因為他覺得委屈。

24

拉扯半年后，在我的各種推波助瀾下，沈國華和繼母離婚了。

我的公司走上了正途。

如今，996 的狼性企業文化已經刪去。

因為我奮斗的理由消失了。

支撐著我一路走來的是我的恨意。

我搭上身家性命奮斗只是想告訴沈國華，我沒有他活得也很好。

我想向繼母證明，我就是不拿遺產，也比你的廢物兒子強百倍。

華悅老總得知沈圖之不是我親弟后，也不再遷怒于我。

他反倒很是同情沈國華，繼而十分關照我的生意。

沈國華老奸巨猾，糊弄繼母公證了婚前財產。

繼母倒是和他各懷鬼胎，她是奔著孩子的繼承權去的。

如今沈圖之親子鑒定一出，她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也沒撈到。

而沈圖之無法接受這種落差，整日地與亂七八糟的人廝混，沾了不該占的東西鋃鐺入獄了。

就在一切仿佛要拉上序幕時，我找的私人偵探發來了消息。

【你要找的那個人出現了。】

25

這些年我一直懷疑當年我母親的車禍不是意外。

肇事人逃逸到現在，我也追查至今。

我捋清了一切，當年沈國華出軌繼母許玫，許玫為了順利上位，找人開車撞死了我媽。

而當時開車的司機，就是沈圖之的生父張建春。

多可笑，那些年我一直和殺母仇人同在一個屋檐下，還要叫她一聲「媽」

。

這麼多年的仇怨，我無法放下。

我順著私人偵探給的信息，決定去找那座郊外的小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