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前,我特意瞥了一眼手機。
意味深長。
7
我從浴室出來,一眼就看見周闖枕著胳膊,側躺在沙發上。
他身上蓋著到小腿的毯子,臉埋在沙發靠背里。
莫名讓人覺得有點可憐。
聽見我的動靜,周闖耳尖一動,卻沒抬頭。
「周闖?」
我擦頭發的手一頓:「你沒事吧?」
周闖不知道是「哼」還是「嗯」地應了一聲。
「困了,關燈吧。」
他聲音沉悶,像是從胸口硬擠出來的。
我沒說話,靜等了兩秒,發現周闖的心聲也沒了。
不對勁。
我顧不上還在滴水的頭發,走到沙發邊半蹲下。
「周闖,哪兒不舒服?」
我用手背探了探他側臉的溫度,又一路順延到脖頸。
他在冒冷汗……
「沒。」
周闖沒什麼力氣地偏頭,正好把側臉貼進我的掌心里。
怎麼回事?
晚飯的時候還好好的。
我心里說不上來地不得勁,伸手想把周闖的臉撈出來。
他下意識要躲。
躲我?
難言的焦躁燒得我心頭火噌噌往上冒。
現在不是他心里一口一個「老婆」喊得歡的時候了。
行……他周闖可太他媽行了。
我掐著周闖的下巴硬生生把他掰出來。
「再躲一下,我就把你從窗戶丟出去。」
周闖懨懨的,想反抗又拗不過我。
睫毛濕漉漉的,目光氤氳不清,敢怒不敢言地瞪我。
我對溫度不太敏感,探不出他是不是發燒了。
手心手背都測過,無果,我索性雙手捧著他的臉,貼上周闖的額頭。
也不燙,沒發燒啊。
我有些疑惑。
從我媽媽去世,我被爺爺接回本家當作繼承人培養開始,我就很少生病了。
為數不多的幾次,身邊也都有家庭醫生和幫傭阿姨。
我不太會照顧病人。
我難得有些挫敗和心煩,正打算松開手,周闖的心聲又出現了。
「老婆好愛我,他好緊張我,這波不虧。」
「救命救命,貼得好近,我都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了,我的手應該放在哪里?系統!系統,你說句話啊!」
系統?
我感受到掌心驟然升高的溫度。
周闖瞪圓了眼,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身影。
看來是沒事了……
我懸了半天的心稍稍安穩。
手上的動作變味了。
原本禁錮著他腦袋的手放松下來,指尖在周闖的臉上有意無意地點了點。
繼續說啊,寶貝,什麼系統?
隨著周闖心跳的飆升,我聽到了另一道聲音。
「宿主,你真沒出息啊。」
機械的電子音暴風驟雨般輸出,痛心疾首地怒斥周闖。
我一邊用手指在周闖臉上畫圈圈,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關心。
「真的沒事嗎,寶貝?」
「你的臉好燙啊,是發燒了嗎?」
「生病了我會擔心,要不要做個全身檢查?」
「全身檢查的話,應該不能穿衣服吧……」
……
我貼在周闖的耳邊,用氣音和他耳鬢廝磨。
離得近了,周闖和系統的對話,我聽得更加清楚。
我逐漸拼湊出了真相。
周闖是穿書攻略者。
在原劇情中,「周闖」會和我后媽聯手,在眾人面前屢次羞辱我,坑走我所有的財產后,將我送給變態玩弄折磨。
最后我被變態囚禁在孤島上折磨至死。
而我面前的周闖,作為攻略者,需要在不崩人設的情況下,改變我的結局。
這里的不崩人設是指,除了性格,他必須完成反派周闖的階段性任務。
譬如,剛剛在我洗澡的時候,他應該盜走我手機里的信息,和我后媽聯手。
但他沒有。
周闖的原話是:「你讓我幫鐘錫那狗兒子說話我幫了,讓我答應那惡毒后媽的合作我答應了,甚至你讓我對阿琮冷言冷語我都照做了。但我不能真幫他們從阿琮手上搶家產。」
「原劇情里,鐘錫那對母子搶了家產后小人得志的態度,我受不了。」
「誰都不可以!這麼對待!我老婆!」
「你電死我我都不干,大不了積分不要了。」
系統氣得大罵他是倔驢,最后無奈妥協。
「那花點積分給你開個痛覺屏蔽器吧,死戀愛腦。」
「不用,」周闖咬牙切齒,「該省省該花花,留著積分當老婆本,劇情線早一天走完,我早一天擺脫這狗屎人設。」
我松開了手,撐著周闖的肩,和他拉開了距離。
「不是說好了全身檢查嗎?嗚嗚……愛情騙子!」周闖在心里,手絹都快咬爛了。
我說不上來此刻的心情。
一直以來,很少有人為我付出什麼。
有來有往的利益交換習慣了,我反而越來越不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
尤其是這種純粹又熾熱的……喜歡?
「早點休息吧。」
我彈了周闖的耳尖,往床邊走,順手拿起手機。
手機果然沒有被翻過的痕跡。
早年我吃過虧,讓蕭二給我手機里裝了個程序。
即使對方清掉了后臺,我也能看見記錄。
一時間,我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
我是故意把手機留下的。
飯后我后媽和周闖的密聊確實讓我產生了懷疑,我將計就計,想看看周闖打算從我這里套走什麼。
這種程度的試探對我們這個圈子里的人來說很常見。
畢竟人心易變,即使是血脈親兄弟,背后捅刀也就是一念之間。
周闖縮在沙發上,微不可聞地悶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