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他和這個生理上被他稱之為“母親”的人,已經聊完了該說的話。
白逸凡站起身來:“不用道歉,因為我早就原諒你了。”
女人眼瞳劇顫:“那你為什麼剛才還要說那些?你看起來根本就沒有釋懷啊!”
白逸凡轉身,在女人的叫喚聲中,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成長中,他確實早已沒那麼怨恨了。
他只是一直沒辦法原諒自己。
原諒那個一直深陷在過去的陰影里,走不出來。
膽小,又懦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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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屹到的時候,白逸凡已經坐在咖啡館旁邊的椅子上等他了。
他半抬著頭,看著遠方。
白逸凡有著男生中少見的精致眉眼,甚至比大部分女孩都漂亮秀氣。但他的鼻梁很挺,下頷線條利落又分明,抿唇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很強的疏離感。
這兩種相悖的氣質在他臉上卻絲毫不顯違和,反而讓他多了幾分迷人的氣質,尤其此刻夕陽落盡,路燈亮起,暖黃的燈光將他微微仰起的側臉照得清晰。
他看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濃長眼睫垂落下淡淡陰影,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情。
路過的夜跑的人不時將視線投到他的身上,楚屹走到白逸凡身邊,他依舊維持著這樣一個動作,毫無察覺自己已經成為了夕陽景色中的一部分。
“白逸凡。”楚屹叫他。
坐著的人抬-起頭,微怔的目光落到他的臉上,有很短暫的怔忪:“楚哥。”
沒有“抗議”他直接叫他的名字,楚屹濃眉一抬:“要回去麼?”
白逸凡:“好啊。”
說著“好啊”的人卻一動不動地,還是坐在那。
楚屹摸了摸鼻尖,在他身旁坐下:“你還好吧?”
白逸凡抿了抿唇:“其實在她走后的很長時間,我都在等她回來給我一個解釋。她一直不來,我就一直等一直想,執拗地非要一個說法,像是鉆入了牛角尖里,誰來勸說都沒有用。”
楚屹偏頭過來,看著白逸凡的側臉。
白逸凡是那種成年男人里偏瘦的體型,這份瘦削同樣表現在他的臉上,比如說此刻,從側面看過去,楚屹能很清楚看出來,他的上下牙齒用力咬合在一起。
“其實我早就沒那麼恨她了,甚至也無所謂她會不會回來給我一個解釋,但是當她真的和我解釋的時候,我故意對她表現的很冷淡,她剛才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傷心難過。”
白逸凡說著,停頓下來,突然自嘲一笑,“我是不是很差勁?”
像是自暴自棄一般,白逸凡將心里話一股腦地全部傾瀉了出來,有一個瞬間,他甚至想著,楚屹知道了他這些惡劣的行為,說不定就不喜歡他了。
這樣是不是大家都不用那麼糾結了……
手背上一熱,是楚屹的掌心貼了過來。
“挺好的。”
他聽到楚屹這麼說。
白逸凡攸地扭頭過去,兩人的目光在夕陽與路燈的交輝中撞到了一起。
“好麼?”白逸凡語帶不置信,剛才在咖啡廳里那麼說那麼做的時候沒覺得,出來被晚風吹了一會兒,冷靜下來就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幼稚且惡劣,完全不似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
楚屹:“誰規定長大了就一定要理智了?”
白逸凡手指蜷了蜷,下一瞬,他立刻感覺到那覆在上面的大掌將他完全包裹了起來。
屬于楚屹掌心的溫度從各個角度熨燙著他的手。
“其實我挺高興的。”楚屹聲音里帶了幾分笑意。
“高興?”
“以前我總不敢問你有關她的事情,怕讓你想到那些不好的過去,讓你不開心讓你難過。但現在,你愿意主動跟我說這些了。”
白逸凡雙唇嚅囁:“可是、可是你不覺得我這樣很糟糕嗎?”
“不會,我覺得這樣很可愛。”
白逸凡看著他,一動不動的。
楚屹抓緊了他的手:“如果對你來說這些是很糟糕的,那以后都留給我,好不好?”
白逸凡一直都覺得楚屹的手掌很熱。
尤其是現在。
那份熱意完全滲透了他的皮膚,沿著沿著手臂的經絡一路往里蔓延,心臟好像也感染到了那種溫度。
積郁被一掃而空,呼吸都變得輕快起來。
于是,他回了一個笑容,告訴楚屹:“那我也挺高興的。”
這樣釋懷的笑容落在楚屹眼中,猶如如清風撥動明月,所有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
楚屹喉結滾了滾。
迎著他的視線,楚屹心想,他好像已經追隨了眼前這個人快二十年了。
人生能有多少個二十年?
這是一個很突然的念頭,可能是此刻夕陽剛落,淺淡的夜色將一切都描摹的特別美好。又或者,是剛才白逸凡的笑笑進了他的心里,讓他心癢難耐,無法自拔。
怎麼樣都好,既然他早已下定決心一定要和人白頭偕老,那就更應該早些開始。
“你相信我嗎?”楚屹突然問。
這問題有些沒頭沒腦,白逸凡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當然相信你啊。”
楚屹勾唇:“相信我就好。”
白逸凡沒有安全感,那他可以一直跟在白逸凡身后。
只要白逸凡相信他,他愿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向白逸凡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