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臨輕輕的呼吸,放下雜志后拍了拍床,溫聲道,“過來坐下吧,別站著。”
祁柳蓋著浴巾挪騰,慢慢的走過去坐了下來,隱約間嗅到一股淡淡的煙草氣息。
他......他居然讓陸臨為他吸煙了嗎?
心臟跳動,祁柳的呼吸急促起來,看著陸臨平靜溫和的眼眸,他說不出話來。
嘴就在那,他第一次感覺張不開嘴,跟沾了膠水似的。
陸臨頭一回看到祁柳這種堪稱驚慌的眼神,這種對比性陸臨喜歡,便忍不住笑了下。
他揉了揉祁柳的頭,眼神溫柔如水的,“我沒生氣,我知道六六可以解決很多事情,但有些事,還是需要大人來處理的。”
祁柳注視著陸臨好看溫潤的眉眼,他第一次覺得面前的男人不那麼好騙,甚至覺得露出傻乎乎的樣子是陸臨對他的偏愛。
他想抱抱陸臨,心里的情緒激蕩,反正他是個孩子,抱一抱沒關系吧。
祁柳挪了挪,抬手抱住陸臨,把臉埋在他的懷里,嗅了一鼻腔的煙草氣息,卻并不覺得討厭,而覺得這樣超有男子氣概。
他忽然也想學一學,即便那對健康無益,但好像能跟陸臨有上幾分相似,就能離陸臨更進一步。
“陸哥。”
陸臨拍拍他的后背,語氣溫和道,“嗯?”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對不對?”
一年里,祁柳從來沒問出這樣的話,這是他第一次直白的試探。
如果不是陸臨的雙標與偏愛太明顯,祁柳也不敢問。
他顛沛流離太久了,忽然感受到愛也會畏懼,但愛太溫暖了,祁柳克制不住。
陸臨卻遲疑了一下,他懷里的人身體顫了顫,他才猛地回過神,“六六……”
祁柳放開陸臨,微微抬起頭來,暖光明滅之間,他看見那雙眼里滿是柔軟溫柔,像是在笑一般,如綢緞一般柔軟。
祁柳忽然認為他可以留住陸臨,僅憑那份心疼和偏愛,似乎也不夠。
他似乎終究會被拋棄,世界不愛他,他不愛這個世界。
“陸哥……”要不然你別管我了。
話已在唇間打轉,卻在看到陸臨關心眼神的時候,被迫收了回去。
陸臨揉揉祁柳的頭,盡力安撫,“沒關系,六六對我來說不是拖累,也并非累贅,你不是小人,也不是無賴,我很喜歡六六陪我的日子,我不在乎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只是你而已。”
祁柳渾身一僵,他不是沒想過會暴露本性,但沒想到會暴露的這麼快。
他頭有點兒痛,看著陸臨那雙黑色的眸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臨問,“在我身邊,你不開心嗎?”
祁柳抿著唇,心臟咚咚的跳著,心口發悶道,“開心特別開心。”
怎麼會不開心呢?
他從未有過這麼開心快活的時候,過生日的那天,院長也曾問過他,開不開心,他礙于院長的臉面,回答開心。
從那時候起,很長的一段時間,祁柳都沒怎麼說過他開心還是快樂的話。
陸臨不僅給他一個家,還給了他耐心和陪伴。
短腿橘貓找了一圈兩個主人的位置,終于在另一個主人的房間里找到,喵嗚喵嗚的邁著四條小短腿走來。
看到橘貓,祁柳先是松了口氣,然后又是心里又悶又澀的感覺。
陸臨:“羅元毅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他的嘴好了,會給你在大家面前道歉。
”
說完,他起身垂眸,“六六,有些時候,你也可以依靠依靠我的。”
“你現在還小,我很慶幸你沒有做傻事,但這種傷害別人的事的盡量少做,或者讓我來做,別臟了你的手。”
祁柳坦誠,“哥哥,我想抓住水,我想抓住光,我想抓住月亮,我想留住我的笑容,我想留住我的淚水,我想留下一點兒我曾來過這個世界的痕跡,想讓人看到我的存在,可是,一切東西只要你想留下,就一定不會留住。”
十六歲的祁柳笑的溫柔卻又格外深沉,琥珀色的眸子里帶著難過:“……哥哥,你也是嗎?我也會留不住你嗎?”
陸臨眸子顫顫,道:“留得住,一定留得住的。”
有些東西埋葬了幾年,沉淀的足夠好才會成為本人口中的笑柄,才能大大咧咧的拿出來供人觀賞。
本人也不會在意這種不痛的小事,否則那就是揭傷疤,戳到痛處。
可是十六歲的祁柳沒有經歷過沉淀,他眼底的惡意,厭倦,困苦都一目了然,讓人十分心疼。
“六六,我要心疼了。”
陸臨的心臟被這些話排成句子像一條繩子纏繞住了。
不斷的收緊,讓他痛的這顆心臟已經不堪重負了,即將炸裂一般。
心疼。
這個詞距離曾經的祁柳太遙遠,他恍惚片刻,把陸臨抱進懷里。
他分明沒有記憶,卻仍愿意給陸臨一個擁抱。
陸臨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流出,胸膛里的心臟也是大顆大顆的流淚,它痛極了,卻又沒有辦法發泄,痛的他不由自主的抽搐。
魯迅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殺死一只知更鳥寫,只有你穿上對方的鞋子走一走,站在對方的角度,就連路過都覺得痛狠了。
祁柳抬手給他擦眼淚,被燙的指尖一頓,他身體里有個聲音輕輕的告訴他,你不應該讓他這麼心疼,也不能讓他這麼難過,如若不然,無論你如何珍惜他,他都會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