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花下,在晚風里,送來了他日夜思念的少年。
他的哥哥,徹徹底底回來了。
陳煜深吸一口,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當初答應你,考上年紀前二十就帶你來看煙花,食言到現在,真是抱歉。”
宋知佑抿起唇,他想說話的,可剛開口,鼻尖就酸的要命。
陳煜一手覆上他的頭發,雖帶著笑,眼神卻是苦澀的:“沒想到,我們小佑現在已經是年紀前三了,好厲害。”
沒能看著小鄰居一點點長大,是他的遺憾和難過。
宋知佑仍怔怔地,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少年。
陳煜放緩聲音:“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小佑,能原諒我嗎?”
一句小佑,讓宋知佑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徹底受不住了,咬著唇,胡亂點頭,身體也跟著發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直到陳煜再次把他擁到懷里,他死死抓著陳煜的衣袖,情緒如洪水一般上涌,終是怎麼也蓋不住,崩潰大哭。
他哭了好久,沙啞地傾訴:
“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我知道,我知道。”
陳煜緊摟著他,啞聲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他重復了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
陳煜設想過宋知佑會哭,當他坦白的時候,小鄰居會激動到落淚。就連他自己,明明做足了心理建設,卻在說的時候,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可他沒想到,小鄰居會哭得這麼傷心,這麼難過。
曾經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委屈和思念,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宣泄口,那些情緒一旦開始,便如開閘的河流,怎麼也受不住。
原來承認和坦白,對小鄰居來說,竟如此重要。
陳煜的心再次狠狠疼了一下。
他輕撫著宋知佑的背,直到煙花消散,直到在懷中抽泣顫栗的人,好不容易歸于平靜。這才溫聲問:“要不要喝水?”
“不要。”
宋知佑悶聲搖頭,他哭到嘴巴發干,是需要補充水分的,可他一點也不想放開煜哥,扔死死摟著面前人的腰。
陳煜看穿了他,拍拍他的腦袋:“乖,先喝點,等會再抱。”
“噢。”
宋知佑不情不愿地松開手,陳煜將他的臉上的淚水擦干,跟哄小孩似的,將瓶蓋擰開,遞到他的跟前,看著喝了兩口后,這才接過放回座位上。
下一秒,宋知佑又重新緊緊抱住了他。
但這回沒有繼續哭了,兩口水平復了他不少的情緒,理智也逐漸回籠。
他睜著那雙紅通通的眼睛,試探喚了一聲小時候的稱呼:“陳煜哥哥。”
陳煜一怔,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兩個字了?
他張張嘴,思緒上涌。
陳煜。
這原本,才是他的名字。
一直以來,他都提醒著自己,陳煜已死,他是梁敘,他要為梁敘而活。
可他又無時無刻不在懷念過去的自己,思念過去的人。
一句“陳煜”,幾乎把他這段時間來所堅守的信念給擊潰。
他怎麼可能不想曾經?
陳煜攥緊了拳,松開、又握緊,就這樣反反復復,直到按下涌起的情緒后這才重新望向小鄰居,點頭應道:“嗯。”
這一聲回應,讓宋知佑又有點想哭了。他抹了抹眼淚,將視線和注意力移向一旁。
兩箱煙花空置在那,點煙花的顏澄學長正躡手躡腳地離開。
他忽然反應過來,仰頭,對著陳煜那雙也泛了紅的雙眼問:“哥,這些都是你準備好的嗎?”
“嗯。”
“為了告訴我,你、回來了?”
“是。”
“那為什麼,”宋知佑抿唇,帶著幾分委屈:“現在才告訴我?”
陳煜不想撒謊:“因為你知道了,所以我……”
話說一半,他忽然就不知該怎麼說了。
說因為知道所以就干脆說了,還是說他不想再讓小佑繼續隱忍傷心?可已經讓人難過這麼久了。
正糾結著,手忽然被拉住。
他看著小鄰居露出淺淺的笑容,沖他道:“哥。只要你告訴我就好。”
陳煜內疚道:“對不起。”
宋知佑搖頭,笑:“我沒怪你,真的。哥,你能回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其實,聽到陳煜的回答,宋知佑不可能不難過。
因為這也側面說明了,若自己沒發現,或煜哥沒察覺他發現,那今天這場煙花下的坦白,就不會有。
可他更不想增加煜哥的心里負擔。
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要告訴他就好了。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種原因。
他深吸一口氣,扯著陳煜的衣服,又黏黏糊糊地喚了聲:“哥。”
陳煜:“嗯?想喝水?”
宋知佑直直地望著少年,搖頭。
煙花仍在綻放,絢爛的光芒映照在彼此的臉上,將漆黑的瞳孔照得熠熠星光。
隔壁不少小孩從屋里跑了出來,喧囂聲此起彼伏。
但也不知是煙花聲太大,還是宋知佑望向陳煜的眼神過于專注,在這一刻,陳煜什麼也聽不到了。
眼里唯有宋知佑一人。
耳邊也唯有宋知佑低聲再喚的那句:“哥。”
恍惚間,陳煜遲滯地明白過來,輕聲應道:“嗯,我在。”
宋知佑聽到這一聲回應,淚水上涌:“煜哥。”
陳煜低笑,抹去他的淚痕:“嗯,我在。”
煜哥。煜哥。
像是某種密語。
一個不停地喚,一個不停地答。
如飄在風中的鈴,傳遞這彼此的思念。
宋知佑抿唇,一步步加碼,最后哽咽喚道:“陳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