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站起來走到門口背對著他。

“塵兒，你若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他抬眸看向外面漸漸暗下的天色，一雙老眼變得渾濁。

“你見過死人復生嗎？”

……

“不！”

杜清遠坐直了身子，額前豆大的汗珠滴落，窗戶被風吹得咯吱的響，紗簾搖動，屋內的燭火不知何時被風吹滅。

杜清遠從柜子里摸出火折子，點燃燭火屋內亮了起來，光亮驅散了心中的恐懼，他跌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望著搖曳的火苗。

他又做夢了。

這些年他都會做同樣一個夢，這個夢使得他懼怕一個人的黑暗。

以前他以為這個夢魘是趙懿給的，可現在趙懿早已離開他的心結也早就解了。

可這夢魘卻一點消散的跡象都沒有。

夢里，到處都是死人，猙獰的面孔，凄厲的慘叫！

他墜入了地獄深淵被厲鬼包圍……

夢魘后，他沒有半點睡意，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茶涼了更加醒神腦子也清醒了些。

看向琴桌上擺放的古琴，他走過去，跪坐在蒲團上，呼出一口氣，撥動琴弦。

琴聲清幽綿長，婉轉動聽，杜清遠彈奏得忘我，全然沒注意到，半開的房門口，一人正站在那里，看著他。

……

“你見過死人復生嗎？”

武王挺拔的身軀佝僂了幾分，聲音也在一瞬蒼老下來。

“玄伊所愛慕的男人死了一年，一年后她懷孕并生下孩子被諸國追殺，你可知這孩子是從何而來？”

墨塵眸光閃爍。

“難道，清遠他……”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人。”

袖中的拳頭收緊，他緊抿著唇，看著正在彈琴的男人，漆黑的眸中倒映著他恬靜的側臉。

腳步聲響起，杜清遠停下，轉頭便見墨塵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墨塵擁住他，嗅著他發絲間清香，低沉的在耳邊說道：

“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當了皇帝，說話也這麼輕佻？”杜清遠輕笑，并未拒絕他的懷抱。

這個男人的懷抱很溫暖，溫暖到能驅散他心中恐懼，讓那顆不安的心也跟著有了些許暖意。

他貪婪著，不可自拔的沉淪。

哪怕只這一次，他不想推開他，只想遵從自己的心，哪怕只是為了這一刻的溫暖。

墨塵擁著懷中的人，吻著他的發絲，他穿著單薄的褻衣，身體冰涼。

墨塵將他攔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杜清遠的頭枕著他的臂彎，他彎著腰保持著將他放在床上的動作，二人對視著，眸里倒映著的是彼此的目光。

“好好休息。”

墨塵將手從他的脖頸后抽出，替他蓋好被褥。

“明日我再來看你。”

他走了出去，透過朦朧的窗戶望著床榻上的人，墨塵目光絕決。

出了鳳陽宮剛到門口便見武王正站在不遠處負手望著天邊的月牙。

“你已經做出決定了。”

“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護著你，任何人都休想得到花殤。”墨塵緊攥著拳頭。

若一切真如武王所說的那般，那麼花殤，絕不能被毀去！

武王離開了，他來這里只是為了告訴他這些他所知道的內幕。

出了皇宮正準備出城，便見一人站在路口，顯然是在等他。

“我與你同去。”孫睿站牽著一匹馬。

“你不是回去喂雞了嗎，還喂了三年。”武王瞪了他一眼，顯然對于他三年的鳥無音訊十分在意。

“你要去瀾滄國尋空，我說什麼也得與你同去。”

“你怎知道？”武王并未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就算和墨塵都未曾提起。

孫睿舉起自己的手，“我可是六指軍師，料事如神。”

武王笑了一聲。“好好好，你是軍師，那路上的費用你包了。”

“你兒子都成皇帝了，你還如此小氣？”

“他的銀子是他的，老子身無分文。”

武王騎上馬背走遠，孫睿反應過來去追。

“我將家里的雞鴨鵝都賣了才湊齊銀子買的馬，你怎給騎走了？你個老滑頭放不下臉面問墨塵要銀子，就有臉騎我的馬了！慢點，等等我……”

……

天放晴，陽光照入屋內，杜清遠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睡著了，而且還睡到這個時辰。

這還是他噩夢以后第一次睡著而不是坐等天亮。

殿門被推開，阿寶帶著太監們端著洗漱用具進來服侍杜清遠更衣洗漱。

宮女們將一碟碟精美的點心擺放在桌上，杜清遠看了一眼，這些都是他喜歡吃的。

“少爺，今日可要回去看望老爺夫人？”

阿寶給他遞上筷子詢問道。

“你去給我準備馬車，用過早點后就去。”

“少爺慢用，我這就去準備。”

阿寶興高采烈的離開，杜清遠夾起一塊桂花糕放在入口中，清甜的香氣溢滿了口腔。

“小杜，這三年你都上哪去了！”

還沒見到人，聲音便遠遠的傳來。

丁亦邁入鳳陽宮，他身著官服，顯然是剛下朝就來了這里。

見他氣呼呼的模樣，杜清遠輕笑著看向他。

“這身官袍很適合你，不過……”

他盯著他鼻子下的八字胡。

“胡子丑了點。”

“丑？成可那家伙說這樣看上去穩重，更能讓人信服。

”

杜清遠噗嗤一笑。

“能不能讓人信服我不知道，能讓我發笑倒是真的。”

見丁亦臉頰通紅，杜清遠也不打趣他了。